寄托。
他心底有由衷的歉仄——该怎么说才好,他是真的不想伤她
烛火晕开了降临的黄昏,寒鸦点点。
眼下还是年节,不知谁家顽童起了闹心,在隔壁院子里噼噼啪啪地放起来爆竹。
一时间炸开了寂静的空气。
不知怎么,他好像模糊记起了江妩哭的样子。
江妩装哭的时候像模像样,抽抽搭搭,啜泣呜咽;可真哭的时候她却很是沉默,只有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来,从不肯出声。
好比现在,她没有抽泣,缄默得让人胸口憋得发慌。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到江妩的身躯在他怀中慢慢平复下去。
于是沉了沉,将她慢慢扶起来,从一旁拿了自己的青帕放到她面前的案几上。
裴弗舟的视线却避开了她的脸,一直不去看。
他惴惴不安,忽地觉得未来渺茫起来。
以后怎么办?见还是不见?从此和她大概要成了陌路了吧
裴弗舟实在是在不敢去看她,也不敢多问什么。
他闭上眼,沉默地将手肘撑在案几上,再将额头埋入手掌。
一言不发。
大概,他到底是男人,总有点自尊和傲骨在,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忽地扬声,朝外唤来了当值的老吏。
不一会儿,门槛出匆匆进来一人,提衫殷切走过来,佝偻着身问,“将军有何指示?”
裴弗舟强装镇定,沉道:“雇辆车,送她去永丰坊沈府。”
说完,又冷声补充了两个字眼。
“立刻。”
裴将军似是心绪不佳,老吏踌躇一下,不由迷糊瞪瞪地看向灯下跪坐的美人。
那女子垂着眸,面色一片苍白,正在他们将军身旁坐着,似是欲言又止。
老吏皱皱眉,一时对这二人的关系没个头绪,然而不敢多问,赶紧应了个“是”,便退出去张罗
单足云鹤的烛台之上,白烛烧得明明灭灭,形成了巨大的影,落在裴弗舟的身上,像披了一件暗色的纱。
江妩脑中一团糟糕。
方才是惊惶,如今是呆滞。
她还在失神,腿脚软得发麻发慌,仿佛从一场午后的惊梦中醒过来,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亲过的脸颊上的那一处,还残留着一丝无法消退的灼热。
本想去伸手抹一抹,可她被他的举止弄得没了魂儿似的,失了力气。
江妩麻木地看过去。
裴弗舟展肩盘膝地撑坐在那里,脸埋于掌心,即便姿势是苦闷怅惘的,可依旧坚毅的像是一座山丘。
那样一个孤傲冷厉的人,如今露出脆弱黯然的模样,好像轻轻一戳,就要碎掉。
很奇怪,分明方才那些举止是他孟浪,按说她有十分的理由,应该趁机甩他一个巴掌。可是见了裴弗舟这副被她拒绝了的样子,好像比她本人还要可怜些。
她顿了顿,下意识地从袖里伸出了手,朝他伸了伸,“你”
裴弗舟眉心轻蹙,忽觉一旁有影子探了过来,他微微别过视线来看,江妩纤细的指尖从袖中露出一点玉色,压在他袍摆的边缘,只是未敢再靠近。
“你还好么”
江妩在旁边微声问他。
那语调里带着微微颤抖,显然是才缓过些神来的样子。可她没有再靠近他一些了,大概是怕掀起又一轮突如其来的风浪。
她又在怕他了。
裴弗舟凝了凝,忽而唇角拢起一层自嘲的弧度。
这点关心却教他不由觉得有点可笑。
江妩还没走?
她应该落荒而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