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军功”
裴弗舟说着,却冷冷一笑,挑衅似抬着眼,而后,用一种笃定的,压抑了许久的嗓音,字字清晰。
“我、要、江、妩——”
苏弈几乎是哑然失笑。
裴弗舟要军功这件事情或许还可以让人思路一通,可江妩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古怪又好笑。
“你说什么?你要江妩?她现在是突骑施的阏氏,无诏不得归!你强行带走,你们两个都会死。”
“所以,”
裴弗舟理了理领口,眸色里尽是运筹帷幄的平静,道:“我要用突骑施的疆土,换来和她的平安。”
“”
苏弈失笑,几乎脱力,他忍痛选择背负小人之名,裴弗舟却偏要做枭雄,忽然,一种酸涩的,嫉妒的莫名心思漫了上来,只摇头,“此事,你早就和江妩暗示过了对么。”
裴弗舟正转身走,一听这话,步履微顿。
苏弈道:“江妩后来同我说过,她很怕你,总觉得你要赶走她。她不信任你对么,你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听。知道么裴弗舟,其实她很不喜欢你的。”
说完,苏弈见裴弗舟肩头果然一动,忽而有一种解气的痛快。
“是么?”
裴弗舟回过头,面色从容淡漠,努力压下一丝郁色,淡道,“但是,她如今也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和我差不多”
“苏弈,是你舍了她的。可我不会弃她而去。”
“此事你若是从中阻拦,”裴弗舟临走前,骤然寒了声,“我连你也杀了。”
廊下瓷铃在风雪中摇曳脆响。
苏弈坐在廊下,缓缓回过神来。
那是裴弗舟生前与他见的最后一面,亦是说的最后一句话。
忽然,眼前一凉,有人蒙住了他的眼。
熟悉的香气涌了过来,苏弈笑,开口道:“蓉儿又顽皮了。”
“阿兄总是猜到,没意思。”苏蓉跳了过来,不乐意地说道。
苏弈见妹妹要出门的打扮,问,“你这是要去哪。”
苏蓉咬咬唇,“张家娘子去城郊的寺里求姻缘,听说很灵,我也要去。”
苏弈失笑,张家娘子?那不是被裴弗舟拒了得那个吗?
东都贵女圈子不是特别大,彼此相识再正常不过,苏弈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
苏蓉打量几眼,夸道:“阿兄玉树临风,还用求吗?”
苏弈不语,只淡淡笑了笑,似是叹息。
“我不是求姻缘。年关了我是为我两个故人上柱香。”
“是谁?”苏蓉歪头不解。
苏弈没有多言,只摸摸她的头,道:“走吧。”
此时,裴弗舟恰逢白日下值,今日风雪漫漫,细粉似地给东都覆上了一层浅浅的妆容。
城中,浮屠塔的金顶在雪中若隐若现,阳光一照,灼灼生辉。
恰逢正午,大大小小的金铎接连撞击,清脆又沉稳的叮当声遥遥传来,响彻洛阳。
所谓暮鼓晨钟,不过如此。
裴弗舟不知怎么,被这安宁之声吸引了过去。
走入永宁寺院中,冷松青青,危石沉潭。他撩袍进了殿宇,香火缭绕,因着快要元日,所以祈福声声,梵音不止。
他抬眼望,硕大的佛像作壁上观,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这些从天竺传过来的人物,不知何时成了众人心中的神祇。
裴弗舟是一向不信这些的。
他环绕四方看,忽而停在一处空旷的壁前,凝视许久。
僧人见他身姿不凡,颇有气宇,于是过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