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往下说似的:“外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水上漂着一个篮子,里头躺着一个死婴。婴儿的怨念素来是最难化解的,可惜我当时不知道。
“等我注意到篮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忽然”
她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谢敛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垂着眼,握着船桨的手指微微用力,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过了许久才能继续流畅地接了下去:“她忽然朝我睁开眼睛,笑了起来。等我察觉出不对,准备离开,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动不能动了。”
事到如今她其实已经不能再很清楚地记起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他站在水里大声地喊她“快走”。她慌慌张张头也不敢回地跑上岸时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外公下水把我从水里抱出来之后,一直催我往岸上跑,我跑上岸以后找到附近的渔民来帮忙,可再回到江边时,他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个篮子里的女婴,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谢敛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之后有找到他的尸体吗?”
“洪水退后,潮水还急,楚桦江这么大,除非冲到岸上,否则尸首难以打扰。我在下游找了半个月,无功而返。”
过了好一会儿,谢敛才笨拙道:“他待你很好。”
“确实很好,”她叹了口气,“在明家,哥哥待我很好,到这儿以后,外公待我很好,再来荒草乡,夜息待我也很好。这么想来,我运气其实不错。”
谢敛:“以后还会有别人也待你好。”
安知灵一愣,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谢敛沉默片刻,才慢慢说:“我姐姐性子温柔,她如今即是你的嫂子,自然也会待你很好。”
安知灵盯着他,忽然道:“你这是想劝我回明家?”
谢敛撇开头,便听她笑了起来:“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安知灵故意道:“我在荒草乡长大,那些长安城的正经人家必定不敢要我,到时候我哥哥强逼着要你娶我,你可怎么办?”
她原是玩笑话,不想对面的人想了一会儿,竟是认真道:“我与你有婚约在身,你若是愿意回去,我自然应当娶你。”
安知灵被他这话唬住,过了半晌才呐呐道:“你放心,等我找到你师弟几个,这婚约便可不作数了。”
谢敛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你不想成亲?”
“你想成亲?”安知灵反问他。对面的人沉默下来,她便笑着又摇了摇手中的船桨,“你记得我在九宗的时候就问过你,若是那三小姐永远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谢敛其实不太记得了,但他大致能猜得出自己是如何答的,果然安知灵很快又道:“你当时说,你在山上多年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他心中微微一沉,又听她若无其事道,“你与明乐并无婚约,也早知那位三小姐或许并不会回明家了,这么多年却任由外头误会,可见你有心拿这桩婚事躲个清净。”
她玩笑道:“我如今回去,以你的性格,自然会守约娶我,但如此一来,我岂非成了罪人?”
她素来聪明,如今抽丝剥茧条理清楚将他过往二十多年的心思说给他听,叫他难以反驳,若换个人,实在当得起一句通情达理。
“我”
“你想过十年后,你会是什么样子吗?”安知灵忽然道,她望着两岸渐渐开阔的平原,不知不觉间船已经渐渐驶入一段窄窄的河道,两岸开始出现民居,很快眼前就是热闹的街市。
“我想想你十年后会怎么样……”她沉吟一阵,“你如今已是剑宗首席,再过不久门中应当会给你安排新的住处,白鹿岩我去的不多,哪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