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召缺失的那条臂膀已在幻象中又长了出来,他如常地抬袖,斟茶,牙关到底因为这种暗藏的杀意与疏冷内收着紧绷,他克制着,知道今日是少有的可以坦明心迹的机会。

江无双在无归城,温流光在和双鱼阵对峙,他真身带着人四处游走,将傀灵悄无声息种在三十二支队伍之中,同时用幻象拦住温禾安,好让温流光得到双煞果。如此安排,江无双说不了什么。

江召看向倚在如画春景中,身段窈窕修长的女子,他张了张唇,还未吐字,已先皱眉,喉头止不住发涩:“你现在不预备回天都了,对吗。”

他渐渐寻到自己的声音,也听到了心脏中传来的柔软鼓动,面对尸骸遍野,血流如注场面也不起波澜的心肠绵得和秋雨般。掌权弄势并不能使他觉得丁点快活,淌过低谷,攀过高峰,最叫他觉得渴求的,仍是温禾安。

“做什么都好,不要卷入三家争斗中了。”他眸光中含着一点雾色,像有颗水滴了进去,朦胧鲜亮,话说得微快:“你既然已与天都决裂,就应知道他们没怀好心,王庭也不简单,巫山更是。”

说到后面,他忍不住看温禾安,想从她的神色中窥出什么,却见她半张脸被面具遮盖,露出的额心皎白光洁,簇起一点,看不出是在思索还是觉得不耐。

话至此处,江召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可以为自己稍微澄清的时机。

他觉得喉咙涩极了,将要说出口的话每个字都那样艰难,像是硕大的砂砾梗着,又像尖锐的鱼刺卡着,将自己磨得颤栗不已:“天都家主破境之事,我从未想与温流光真正联手,未想置你于死地。”

猝不及防听他提起这事,温禾安卷长的睫毛向上微翘,终于有了冷漠之外的其他反应。

他静滞了一会,接着道:“……天都做了决定,便有数不尽的手段引你入局,你却根本不知道,你信你的祖母,你想留在天都,即便没了家主,也有别的事。那个时候,你与我已经很是疏远,就算在一起,也不会说几句话,你并不信我。”

江召眼神变得有些怔住,每每想到那段时日,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揪起来。

心性敏感之人,如何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温禾安就已然腻了,想要结束。

她只是不说。

大概是因为他还病得消减,提不起精神,又大概是她太忙,没时间正儿八经剪断这关系。

她又心软,又心硬。

他们之间,从来也没什么山盟海誓,她似风雨般,要走,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又怎??x?么留得住。

“我与温流光联手,条件是她不得伤你性命……后来,我借了王庭的手,动了手中的关系,叫天都只是封了你的修为。”江召越说越快:“我有做安排,没想让你真去归墟,只是我当时才回王庭,安排的人手出了岔子,没能将你换下来。”

“后来。”江召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去了归墟。”

只是晚了一步。

一步而已。

温禾安终于露出茫然的诧异之色。

江召缓缓抵着石桌站起来,一步接一步,朝她走过去,心中酸成一滩,眼睫细密地微颤,他知道她介意什么,又知道她难以忍受什么,为了解开这个死结,只得将那诸多变幻的,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心思都袒露出来认罪:“我没有别的办法,你越在天都待着,便越危险,他们若是用别的意外对付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安安,我有私心,你那时已经不想要我了。”

“你做了决定,从来不更改,不回头,什么都留不下你,我没与别的女子接触过,我只知道要将你留在身边。”

他或许用了错误的方式。

温禾安不能原谅他,或者说,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最终宽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