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乃来往商贾会集攀谈之地。其间货物价格行情的消息最是灵通。
打探一圈下来,有不少货物涨了。但涨的如此夸张的,却独独落霞饰物一家。
流进京城的饰物起码较往年少了一半。
尹信飞也似地回宫,将湘吉郡的明细翻了出来,又找出往年的账本加以对比。一路向下看去,找到清河县的数据。落霞关只是个村庄,其详细的税收推度自然在秋账上无法反映。但县城的推度税收,势必要提到其中盈利巨大的产业。
落霞宝业名满四海,对清河税收的贡献,应加以重笔相记。今年,清河县的推度总体上涨,税收较往年也略有增加。单看清河县的数据瞧不出端倪,但只要是将其中“落霞宝业”的数据单拎出来和往年比对,就能看出不对劲。
落霞饰物暴涨,落霞宝业推度也是增加。可税收竟比往年少了将近四分之一,清河县的税收,分明是靠其他农事商事拉起来的。
清河县清不清白另说,落霞关一定干净不了了。倘若今日不曾偶然从价格上看出毛病,谁知道这个小小关隘,要在水面下藏多久。
但一个落霞关而已,又是怎么动得了整个东南的财税的?
尹信凝神,脑海里过去三年的数字一一闪过,试图再从中找出破绽。却丝毫未发觉眼前烛火跳动,人影掠过漆墙,坐到自己面前了,直到他出声叫了“阿信”。
“爹?”尹信如梦初醒,“您怎么来了?”
“你在宫外可曾吃过了?”
“没有。”尹信心道不好,这事忘记解释,怕是他爹以为他去鬼混了,“爹,我不是去……”
尹济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示意下人将食盒拿上。
“你娘做的。吃完再说。”
尹信有些意外。但确实是听完他爹这句话,他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
“爹,有些事情想不通。”尹信用完,放下木筷,将各年的账摆出来。将白日里发觉的问题和落霞宝业隐藏其间的数目一一指出。
只是他无法证实其中关联,也找不出其他跟落霞关一样的地方。东南仿若一场大雾,落霞则是隐在其中的山脉,刚刚影影绰绰见到一点山脊,才发现此行无路可走。
他没有更多证据。
“你记住,是东南有问题,而非落霞有问题。”尹济海声音淡淡。
烛火将他原本病白的脸照的橙黄。长久的卧病使他说话气力不足,何时看上去都温吞似团棉花。不知他者只当这是个不顶用的病秧子,知他者方懂考量细节之处——
尹济海的声音没有波澜,方是最大的波澜。他一人曾当百万师时也是这般。
“一个落霞关不足以让你皇爷爷派东南镇抚。”
尹信皱眉,就要问缘故。这做账的人能力了得,自己发现落霞已是走运。户部人手紧张,上哪里找出一个势均力敌之人下东南细查?
“你去。”尹济海读出他脸上的不解,“四品官,不要嫌小。”
尹信噎住。他没有理由反对,倘若真能镇抚东南,不仅可以将这繁重的兼国之权抛回去,而且可以故地重游再赏风姿。一个时辰前方感慨的镜中花水中月,不就立即成真了吗?
只是为何父亲肯定要派下镇抚,又为何想让自己做这镇抚,又怎能预料皇爷爷的想法?
他如是问。
“你不用管。只是朝堂上再提此事,要一口咬死整个东南。”尹济海仍旧淡淡。
次日早朝,却也实在不需尹信说话,户部质疑东南的折子便一本本递上来了。只是争来争去便只围着总数做文章,没人提到其中有细目可疑。
整个东南霎时成了好大一摊浑水。要求户部再查账的,要求派镇抚的,要求问责布政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