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打算处置燕王?说是要他在京里受训,替列祖列宗抄经守灵去。将他养在京里倒是大患,他若是将父皇哄高兴了,用不着几年,怕是秋冬一过,来年开春,便又可以回他的燕地了。”
“燕王私藏铜矿、私铸铜钱、意图谋反,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死罪?满朝文武,也听任陛下这样放过他?”太子妃惊道。
“我这庶弟,示弱的本事,是很有一套的。”尹济海缓缓道,“父皇年纪大了,耳根子也软了,难免不叫他劝动——加之原本就没有打算舍弃他。过几日,还预备着围宴一场,说是家宴,但不铺张——不就是准备,把燕王叫上吗?”
“养在京城,放虎归山,都是祸患。”尹济海叹了口气,眼里看着认真,“你晓得我的身子,这事是拖不起的。若熬得到继位,我有的是办法削藩。但若是说不准哪日我先去了——那时候,什么恶果都让阿信一个人食吗?”
“这几个京城的兵家,若是能用阿信的婚事笼络住,倒是一条很好的计策。”
“殿下此言……”
太子妃话音未落,文华殿正门便被人推开。
“父王此计乃是下下策,怎来好字一说?”尹信疾步而上,片刻便立在他父王跟前,“父王未免太小瞧阿信。”
“阿信!”太子妃瞥了一眼尹济海,心里暗道不好,尹信何曾这样冲撞过他父王?
“你——一直在听着?”尹济海见尹信破门而入,却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仍是坐靠着,“如今是学会听你父王的墙根了。”
“父王恕罪,入夜已深,儿臣见文华殿灯火却没有熄的意思,便让人备了些点心,想来劝劝父王注意身子。”尹信冷静了些,“儿臣并非有意冲撞父王。父王若有责怪,儿臣愿意领罚。”
“其实正如父王明白儿臣心里在想什么,儿臣也明白父王用心良苦。”尹信的声音又有一分急了,“只是此计真乃下下之策,万不可行。”
“阿信!”太子妃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尹济海却没有要责骂他的意思,而是道:“说出个所以然来。”
“父王可知,陛下不取燕王性命,为的是什么?”尹信顿了顿,这样问。
“说来复杂,其实不过情义二字。”
“是顾全陛下与燕王的父子情义,还是顾全父王与燕王的兄弟情义?”尹信上前一步,再问。
“自然是……”尹济海的“父子情义”刚到嘴边,却又意识到什么,止住了,抬起目光,看着尹信。
他确实小瞧自己的儿子了。
“尹氏一族,起于东南海上,骨肉手足,对床夜雨,出海入陆,深重情义。亲缘宗族一事,向来是祖上最看重的。”尹信道,“陛下亦然。正如当年讲究和气生财,如今治国理政,也看重和谐二字。”
“当年进京的时候,陛下想的是什么,父王知道。”
当年进京时,尹元鸿想自己的这两个儿子,都有天人之才,一文一武,大晋万里河山,若得此共谋,有何忧患?
大家族都是从里头败起来的,他最怕兄弟阋墙。
“陛下的家宴,不是示威给父王看的,陛下是要父王容下燕王。”尹信沉声。
不得不说,尹元鸿这个想法是好,不过终究托了些美梦般的幻想。当初是商贾之家的时候,尚能兄友弟恭,合力共佐一事。但入京覆了皇权,成了帝王家,便又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人间情谊,哪有始终如初这么圆满。
尹济海沉默了一阵,他确实偏了矛头。他以为是尹元鸿对尹济林的偏心,或者最多是顾及天家父子的颜面,不好太过绝情。却忘了,在这背后,是尹家从海上开始,就延续着的,对宗族和血缘的执念。
他又看向尹信,示意他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