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看着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师伯?”
“你应当算是第一次见我。”俞平生上前来,停了一阵,又沉着声道,“我瞧着应是不会有大碍了。”
林礼感觉到方才他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却不知道这种打量是怎么做到的——他分明一直阖着眼。
“伸手来。”他道。
林礼几乎是本能地乖乖将手抬起。只是俞平生的脉还没搭上,门口便又进来个熟悉的人影。
林礼的瞳仁震了震,江漫雪的眼神与她对上,掀了一层波澜。林礼“师姐”二字还没喊出口,江漫雪便向外招了招手,紧接着脚步声纛纛,一副又一副熟稔的面孔让林礼一愣一愣。
吟吟迫切地向内走了几步,急急唤了一声:“阿礼,你可算是醒了!”
“我就说,便算是一场劫,小礼终究能挺过来的。”岳为轻摇头晃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声音听着轻松,目光柔和地在林礼面上停留。
他正说着,身边一个岁数大些的男子点了点头。那男子的脸色有些蜡黄,面上似乎只剩了一张皮包着骨头,比林礼看起来竟更像个病人,甚至夸张点儿说,是病入膏肓。但在那看起来已经快要被供奉阎王殿的骷髅脑袋上,一双锐目却不掺半点浑浊,宛若鹰隼狠厉,能一眼望穿人心似的。
林礼起先觉得他眼生,眯了眯眼,心里那个模糊的答案慢慢变得肯定。她将他的身影与那舒秀湖畔锁着的死灰面孔联系起来,接着又不得不想起当年江湖上流传的“俊方郎”三个字来。
“吟吟,师姐,师叔”她出声唤道,“方老……”
她落下一个尾音,门外却又有人踩着这个尾音走进来了。他的身影从容,身上穿的白衣一尘不染,像一阵孤鸿山上初冬的寒风,让遭遇着的人从头到尾一个激灵。
林礼愣了一瞬,眼前这宽袍大袖将她好不容易厘清的一点思绪再次打扫干净,她只能感受到两种情绪,一种是意外,一种是意外过后的无地自容。
老头……老头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为了她的事,竟离开了孤鸿山,跑到将近千里外的宜年峰来。
林折云负着手,看不出情绪,林礼却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斥她了。
“师父。”她低低唤了一声,也不知道林折云听没听见。
不过俞平生肯定是听见了。他搭着林礼的脉,才心中有了几分数,却被门口这一阵繁杂给打断。医者父母心,却烦透了破坏医嘱的人。
他耐着性子,回身道:“一个两个的,着急凑这份热闹?”
“大师伯,阿礼可算是好了?”汪吟吟被汪长春惯着,胆子一向是大的,她敢跟他父亲没大没小,此刻对师伯都算是有礼数的了。
俞平生连眉头都没有兴致皱——他也拿汪吟吟没办法。谁让自己那五师弟养了这么个闺女出来?过去的将近一个月里,汪吟吟堵着他问林礼能不能好了,好了以后对内力有没有影响,往后还能不能提剑了。
俞平生知道她是心系姐妹,于是耐着性子应付她。可还是忍不住叹气,自己在这宜年峰上静了几十年,遇着汪长春这么聒噪一个女儿。
相较之下,他那十年不见的大徒弟就安稳得多。俞平生在江漫雪脸上扫了一眼。
江漫雪才来了几日,为着守林礼。俞平生见她的头几眼起,就晓得这姑娘是真正将穿云风骨融到血液里去的——沉稳从容,一身云烟似的缥缈。
“没什么大碍。”俞平生还是开口道。
“那内里的事——”汪吟吟心系林礼身上的功夫,急切又想问,却意识到不妥。林礼闻此,眼底闪过一丝凉意,带着紧张的眸子攀住了俞平生白色的眉梢。
俞平生长出一口气,直起身来。岳为轻心下一阵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