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廷尉监文子章,有本启奏。”
声音在大殿玉砖上激起回响。
长公主停下脚步,透过晃动的珠帘,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臣子。
文子章,寒门出身,两年前被定远侯府的裴凛举荐为官。印象中,此人耿直刚正,判案能力出挑,是清流直臣。
长公主凤目微垂,保养得宜的手轻点扶手。
前排紫袍玉带的贵胄们纹丝未动,倒是后排几个青袍官员诧异地回头。六品小官在朔日大朝上奏事,本朝尚未发生过。
谢珩站在首位,一身紫袍沉得他眉目如画,只是神色太过淡漠,哪怕听到这突兀的启奏,也只是垂眸静立,恍若无他无关。
新上任的尚书仆射崔延年冷笑:“文廷尉监的奏本,莫不是又要参劾哪家僮客逾制?”
崔延年乃是崔瑛族兄,因着崔瑛收集桓氏反叛证据有功,王桓倒台后,长公主便把清河崔氏扶持起来,收为己用。
崔氏作为老牌世家,对寒门子弟一向看不起,因此说得话也颇难入耳。
文子章冷冷看他一眼,不为所动,朗声道:“臣参劾左民尚书谢山,私通苻秦![1]”
话音未落,殿角铜漏的水滴声骤然清晰可闻。
谢珩掀起眼皮看了眼文子章,转而目光落在侧后方谢二爷谢山的身上,看到对方霎时白了脸,口中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嗤。
蠢东西。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中不少人都面露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文子章,心想这寒门郎怎么这般胆大,敢在谢氏头上动土。
要知道谢珩此人最是睚眦必报,文子章今日敢弹劾谢家人,明日说不上阖家都得丧命。
官员们心思各异,暗中观察着谢珩的神色,见他只是瞥了二人一眼,又漠然垂眸,不免有些狐疑起来。
这事…难道还有隐情?不然谢珩怎么依旧泰然自若,不为所动。
谢山现在在自己侄儿手底下活命,听到文子章的话后先是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谢珩,待看到对方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顿时大骇。
他和苻秦丞相之子通信的事……谢珩怕是早都知道了。
谢山头上渗出冷汗,他咽了口吐沫,不敢再往下想,只想着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
“寒门竖子也敢污蔑三品大员?”谢山阴沉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文子章,“拿不出实证,本官今日就请殿下剥了你这身官服!”
文子章从袖袋中捧出泛黄的信笺,神色镇定:“永安二年十月廿七,谢府掌书记谢时夜出北邙,与苻秦使者密会于白马寺。此信由谢山亲笔所书,盖有私印,殿下可请廷尉署验笔迹。”
侍中欲接密信,却被谢山横身挡住:“殿下明鉴,我谢氏北府兵上月刚破吐谷浑和苻秦的五万铁骑,臣若有异心,何须自断臂膀?”
朱衣大臣们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