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残破的飞檐坠落, 在青砖上砸出细密的铜钱印。
谢苓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在门槛上, 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冷意,夹杂着陈旧木质的腐朽气息。
她的目光与谢珩相接,烛火在他身后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凌厉, 仿佛一只随时会扑出的凶兽。
“堂兄这话,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谢苓的声音平静,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她缓步走进屋内, 伞尖的水珠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痕, “我将玉观音这等把柄送到谢氏手上, 堂兄不感谢就罢了,怎么还冷着脸诘问呢?”
谢珩的目光落在含笑却冰冷的琉璃眸,神色似乎并未改变, 依旧是一副矜贵疏冷的模样。
他缓步走近, 绛纱袍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像是流动的血河。
谢苓不知为何突然就有点反胃, 仿佛那布料变成了真的血,带着浓烈的腥气。
她皱了皱眉,却并未躲避。
谢珩身量很高,烛火将他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兽形, 正攀附上谢苓藕荷色的裙裾上。
“感谢?诘问?”
这两声反问低沉而缓慢, 尾音上扬,还带着几分冷嗤的味道。
她回望他沉冷的目光, 袖下的指尖却带着不安的轻颤。
窗棂忽被夜风撞开,雨丝卷着残花扑进来。
谢珩自持的冷漠也像是破开了窗, 再也关不住。
他突然攥住谢苓的手腕,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谢苓吃痛,手中的宫灯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屋内的光线即刻暗了几分,带着老旧沉闷的昏黄之色。
谢珩口中的话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怒意:“你当真不知死活。”
“你以为将玉观音的事故意透给谢灵筠,就能借谢氏的手对付王、桓两氏,可你知不知道,王、桓若这时候倒了,受益的到底是谁?”
“等谢氏倾颓,你焉能独善其身?”
谢苓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说王、桓若倒台,士族间微妙的平衡便会被打破,谢氏就会成为立在高台上的瓷器。皇室和其他虎视眈眈的二三流士族,会迅速结成同盟,将谢氏这个唯剩的百年大族推下高台,瓦解破碎。
可这些关她什么事呢?她早就站在这个世家大族的对立面了。
更何况,此局也不是无解,若谋划得当,谢氏定能将王、桓打压,夺取更多权柄。
她不相信以谢珩的谋略,想不到、做不到这一点。
除非他还有别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