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停住脚步,回头打量着,好像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阿廖沙心气一振,他用膝盖撑着地面,双手抠着被雪浸透的、硬得像石块一样的泥土,用尽全力把自己往上拔。羽绒服在地上摩擦,嘶嘶作响,很快又被地面刮破,“刺啦”,在寂静的夜色里震耳欲聋。
老虎居高临下,前臂撑开抓住河岸边缘,旋即是一声穿云裂石般的虎啸。
这声音仿佛刺破了无用的皮囊,直接席卷到了灵魂之上。此时此刻,阿廖沙完全理解了人类先祖在丛林中面对猛兽时的感触,这种恐惧是天生的,是被写在骨血里的,是代代相传的。
他抖得像筛糠,再度往下滑去。
手指失去知觉,膝盖痛得钻心,脚趾和皮鞋长到了一起。
他还不肯放弃,用尽全力侧着身走了两步,想走到其他地方去爬上岸。但雪地湿滑,加上河水润泽,没走两步,他脚下一滑,险些直接栽入河中。
不能上岸,不能下水,不能走动。
已然是陷入了绝境。
阿廖沙悲从中来,失温让他晕眩不已、惊恐万状,乱七八糟的幻觉开始在脑海中孕育。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被老虎吃掉了脚,要不然怎么连脚趾都感觉不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了手,要不然怎么动也不能动;最后干脆看到自己被活生生地吃到了,连个渣子都不剩。
当终于失去力气,渐渐滑入河中时,他还在竭力抬着头。
水面没过他的眼睛,码头的微光随着水波卷动着,将老虎的脸扭曲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恍惚间,阿廖沙看到了另一头死去老虎的脸。它死得很难看,舌头拉得长长的,指爪在车厢里拉出了无数血痕,但并不妨碍他把值钱的部分都从它身上拿走。
这头老虎,那头老虎,很多很多头老虎。
许多年前,一个老护林员拄着拐杖边追边在后面大喊:“你们会有报应的!”
阿廖沙对此嗤之以鼻。
报应只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