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矛盾,裴野,”再开口时?赵皖江语气里已听不出怒火中烧的味道,“你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内疚?示好?”

裴野自嘲地一笑:“二哥,你说?呢?”

赵皖江眼睑微微颤了?颤,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不可能……”

他讥讽地笑了?一声:“你这算什?么,碟中谍?还是两姓家奴?”

这话不可谓不刺耳,裴野却置之不理,甚至没有要否认的意图似的。

他强撑着把身体?重?心靠在车门上好让自己不滑坐在地。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飘飘荡荡的晕眩中,双眼皮和困倦作斗争地打着架。

“这算是我的第一份投名状。”

裴野说?。赵皖江眉目因为这话里的某个字眼牵扯一动,并没吭声。

裴野隐忍地吐了?口气:

“这是我身为一个卑劣者的赎罪之路……因为深知有些伤痛无论如何也无法修补,所以我甘愿用行动,用余生去忏悔。”

赵皖江神色愈加复杂地看着他。

不夜城的喧嚣、混乱被抽离远去,裴野支持不住似的垂下?头,面色灰白,疲惫地阖上眼帘。

良久,他嘴唇动了?动:

“二哥,七组其余人的下?落,求求你告诉我,好吗?”

赵皖江呼吸轻滞。胸腔里泛起五味杂陈的刺痛,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握紧的手慢慢松开。

“你是对的,”赵皖江说?,“他们的确还活着。”

裴野身体?极轻地一颤,抿住嘴唇不说?话,鼻腔里却松出口气来。

赵皖江终于移开视线:

“秘密行动也就是你们那群混蛋口中的‘决战’那晚,一切都乱了?套,原本军部是要自己派人护送部长?去机场的,可他们或许是有所感应,把这份最危险的工作交给?我们这群外人。按照原计划,七组人分为AB两组,A组由我们几个精锐在车上保卫一号人物安全,其余在机场附近的战备大厅待命,‘猫眼’则在机场接应以及指挥。”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放远了?,眉头紧锁。

“我们路上遭遇了?来路不明的车队埋伏,不得已铤而?走险,中途弃车换了?一辆毫无加护设施的普通车辆。马上要到达机场时?我们才和傅声恢复通讯,也是当时?我们才知道袭击我们的居然是中部战区,他们已经和新党人勾结在一起,准备发动军.变……”

在通讯器里听见傅声焦急地命令他们停车,到亲眼看见副驾驶的“一号人物”爆头身亡,这中间大概只有一秒不到。

腥味的人血泼溅到脸上时?,彼时?坐在驾驶位的赵皖江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可车内陈姐的一声高呼将?他混乱的思绪迅速扯回正道:

“机场也被占领了?!跳车!!”

须臾刹那,十多?年出生入死?的职业生涯令赵皖江迅速恢复镇定,他意识到陈言心的话是对的。

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他们的车!

他这才领会?到傅声催促他们弃车的目的,可是已经晚了?,流弹如黑夜中耀眼的启明星,裹挟着狂风旋转飞来!

那是赵皖江一辈子反应最快、最当机立断的时?刻。流弹即将?顺着破洞的车窗射进车厢内爆炸开的几十分之一秒内,他看也不看,果断将?方向盘一个猛打!

轮胎偏转到最大角度的同时?,流弹撞上汽车的A柱,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车子掀翻,连带着道旁的树林都刮起平地罡风,天旋地转之间,方向盘气囊“乓”地爆裂弹出,赵皖江被推力楔进驾驶座靠背,在翻滚中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时?,道旁树林中已是火光冲天,而?他脸朝地躺在一片干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