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漪任凭他抱着自己亲近,却不作回应,皇帝胸口那一份炙热的情绪慢慢消散下去,察觉出她的冷淡,渐渐也失去了耐心。
松开她的手,皇帝略向后靠在了软枕上,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姿容艳绝,却倔强地撇开眼不看他的女子,鹅颈修长,羽睫如扇,在窗边映照进来的柔和光晕下如同一幅清冷的工笔画。
仗着他丢不开手,便恣意挑战天子的权威。
他是对她有所亏欠,但所谓亏欠,也是建立在心里有她的基础上,九五至尊的天子,谁敢置喙对错。
“你便这般避朕如蛇蝎,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孟兰漪轻轻笑了笑,“没有臣妾,陛下不照旧快活么?还未亲口恭喜过陛下,要做父亲了。”
皇帝脸色一冷,钟婕妤的那个孩子,他并不想要,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期盼自己做父亲。
不被期待而出生的孩子,生来就是一个悲剧,何必多此一举。
但身为皇帝,怎么能没有子嗣,他与孟兰漪没有孩子,就必须让别的嫔妃诞育一个。挑来挑去,只有家世平平的钟婕妤最合适,身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等孩子生下来,抱到孟兰漪身边养便是。
原本觉得并无不妥,但见她如此不在乎自己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笑着说恭喜,皇帝并不开心。
“若说恭喜,贵妃也该喜才是,”皇帝起身下榻,整理衣角,“不日你便是大晋的皇后,皇后为国母,朕的孩子要叫你一声母后。”
转身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图纸,掷到孟兰漪身边,“既然身后母后,就要担起教养皇子的职责来,立后的旨意早就送到了礼部,你住在临华殿不合规矩,朕叫人重新修整了长秋殿,将来小皇子随你住,明日就搬过去吧。”
孟兰漪打开那页图纸,是皇帝亲手绘制的长秋殿图纸,殿前画着大片玉兰花树,是特意为她所栽植的。
她垂下眼睫,并未被这样的心意所打动,反而觉得可笑,抬起眼帘看着皇帝的眼睛道,“不,臣妾在临华殿住的很好,不必搬。”
皇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拒绝,自顾自道,“你若觉得宫里的景致看腻了,朕已经叫工部的人在西山行宫重新整修、引水,待到明年春日里便能完工,到时候你同朕去避暑。”
孟兰漪刚要说话,却又被他打断,“西山有清虚观,适合修道,朕同你说过,若不为天子,朕或许会做个道家子弟……”
皇帝絮絮与她说着话,忽见孟兰漪将图纸重新折好,起身放回了书案上,脸色大变。
“孟兰漪!”
“陛下!”孟兰漪蹙眉望着他,“无论您怎么劝,臣妾都不回搬回去住,也不会搬到长秋殿。”
皇帝道:“朕下旨,容不得你说不。”
他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令她寒了心,也知道自己那可怜的帝王威仪在她面前已不复存在,但他不能就这么放任她从自己身边消隐淡去。
他要她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就像她刚入宫时的那样子,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于自己。
孟兰漪看着皇帝,似看透了他心底的执念,摇了摇头,“陛下,您缺一位贤良知分寸的皇后,臣妾便做好这个皇后,搬到长秋宫又是何必呢,与其相看两相厌,互相折磨,不如各自求个清静。”
他早晚要立皇后,不能立世家女,那她便是最优选,绝无威胁到他权柄的可能。
而她当初入宫所求,也并不是帝王的真心,只想要站到最高处,如此才能令她心安,才不会再有年少时那样的悲剧重现。
情爱之于她,是早已交付给旁人的东西,这一生无法相守,便只在心底相思。
梁庆挥退了宫人,自己在殿前守着,忽听得书房里,贵妃娘娘与陛下又争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