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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给老人盖上毯子,待机在一旁,电子眼时不时扫到桌子上的玻璃罐子,扫描一遍,过一会儿又扫描一遍。

顾良时并没有睡太久,堪堪十来分钟,疼痛将他从睡梦中拉扯起来,叫他痛不欲生。

不过是在挨时间罢了。

因为有了等待的理由,顾良时只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一天好像被拉扯成了三五天。

等待午夜来临,顾良时开始无意识抚弄手腕上的方牌。

方牌不大,长约一点五厘米,宽一厘米,触手温凉,像上好的玉石。

一面刻着一个遒劲“遥”字,另一面凹凹凸凸,摸不分明。

顾良时抬起手翻过牌子眯眼端量,还是看不清楚,叫平安帮他拿眼镜。

戴上眼镜,顾良时只看一眼就认出来,牌面上是一截枇杷枝,长长的叶丛掩映下,藏着几串圆润的枇杷。

可惜方牌通体墨黑,只见枇杷树的形,没有相称的颜色。

顾良时不由想起一些往事。

一旦沉浸在回忆里,时间又走得快一点。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顾良时没撑住睡着了,被平安叫醒,刚睁眼就见种在罐子里的九层塔无风颤动。

平安站在沙发后面,精准地帮他戴上眼镜。

客厅灯光明亮,顾良时眼前一片明澈,他忽然注意到颤动的九层塔映在桌子上的影子有些怪异。

那形状怎么看都不是九层塔,倒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罐子里的九层塔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想挣脱束缚。

顾良时双手捏成拳头搁在膝盖上,紧张中生出几分期待。

“砰——”

像罐头瓶盖打开的声响蓦然炸开,顾良时面前的罐头瓶里已空无一物,那丛翠绿的九层塔变成了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在房间里撞来撞去。

乡下最常见的菜粉蝶,为什么会被种在罐子里,还是九层塔的样子?

顾良时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又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心底一片惊惧。

关键时刻,平安将她用眼睛记录到的画面投影到墙壁上。

顾良时被迫再看一遍九层塔变菜粉蝶的奇异现象。

好几分钟过去,他才惊醒一般摸到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号码,抖着手拨通。

电话响了八、九声才被接通,老太太的声音带着鼻音,明显从睡梦中被吵醒。

顾良时却顾不得那么多,声嘶力竭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遥掀开被子坐起身,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被月光破开,落了一地银霜。

她垂下眼眸,内心一片平静:“我只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行将就木。但想为这个绝望的世界献上最后一页童话。”

顾良时心肝俱颤,一时听不懂路遥的话,一时又好像明白她的意思。

路遥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如泠泠清水,缓而慢地拂去他心头的恐惧,又好像往他心上施与了更沉重地噩梦。

“我感到十分遗憾,因为没有办法为您改写死亡的结局,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您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人的一生,看似在不断追求结果,实则只是不断在体验过程。生命最后都走向同一个结局。

“而我,只是想为您最后的人生体验提供些许微不足道的帮助。若您真心希望在死前变成一棵树,昨日的承诺依然有效。八十岁的顾先生,不知您会不会因此而高兴,我并没有将您当做小孩子哄。”

顾良时用左手紧紧按住右手,想控制住颤抖的右手,可惜徒劳。

他不仅手在抖,连声音都在发抖:“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若这一切是真的,一定有什么隐藏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