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活的希望留给了她,而自己,却独自回去直面死亡。

他叮嘱玉昭以后要听舅舅的话,舅舅说的一字一句,她都要牢牢地记在心里,不可忤逆。

父亲一去不回,几月后噩耗传来,她悲痛欲绝,想要回去杭州,舅舅却强硬地阻止了她,令她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王青嘉不仅阻止了她,还冷静地告诫她,以后她就姓王了,也不许再提起父亲一个字。

玉昭遵从父亲的遗命,都一一听了去。

父亲去世之后,她只敢在青城寺里偷偷点一盏长明灯,以告在天之灵。

她被勒令不准提起父亲,整个王家,也没有一个人提起他。

在这日久经年的岁月里,父亲去的如此无声无息,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去。

除了她和秋胧,怕是没有人再记得那段记忆,记得父亲。

她不知道谢岐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父亲。

但这是时隔多年,第一次,父亲被除了自己和秋胧的另一个人所提起。

听到耳朵里,竟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懵懵懂懂中,玉昭泪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灯光下,一道颀长冷肃的身影坐在床边,无声无息。

玉昭吓了一跳,立刻从梦中惊醒。

眼前的身影像是黑夜里无形的鬼魅,直到她醒来,鬼魅般的身影才从月光中撕扯出一道光影,“……你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玉昭睁开眼睛,在月色下静静地打量着他,眸中渐渐从恍惚走向清明。

事到如今,她也不与他遵从那些虚礼了,也不下床去,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冷淡地打量着他。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轻轻问道,称谓也省了,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客气。

谢岐沉默。

见他不闻不答,玉昭蹙眉,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疑惑。

几日不见,眼前男人的下颌冒出一层新长的胡茬,有一种不修边幅的憔悴。

轻嗅了嗅,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酒气。

他还喝酒了。

玉昭立马警惕了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无,戒备地盯着他。

谢岐见她如临大敌,轻扯了扯嘴角,苦涩又无奈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足够令她感到安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