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答应过他,不要再为他伤心流泪,从今往后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是如今的自己,真的算是好好地活下去了吗?

这样毫无尊严、奴颜婢膝地活着……

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玉昭心中生出一股不知何来的孤勇,平静地回视他,“是。”

她站着笔直,侧过身去,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乌发在背后随风翩跹,素淡的宽大衣裙挡不住楚楚风姿,平静道,“他是我的夫君,他死了,我心里当然难过。”

其实问完之后谢岐就后悔了,听到这句话,他眉宇一僵,脸色一白。

他薄唇紧抿,久久地盯着她。

玉昭侧着身,没有分给他半个余光,仿佛一个字也懒得跟他说,只是看着伫立在风中的墓碑,眼中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东西。

谢岐强压住心头的涩痛,大掌缓缓攥紧,死死盯着眼前娇柔哀弱的美人。

他咬了咬牙,薄唇不自主地泛起一抹冷笑,讥讽道,“表妹说的这般情深意切,我听着倒是真有几分矢志不渝的味道。”

他笑了笑,眼中随即闪过一抹阴鸷冷意,看了一眼墓碑,又看了一眼她,随后那道目光便长久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如同鹰视狼顾,语气也带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沉,缓缓道,“依我看,你们一个背信弃义,一个暗度陈仓,倒是般配的很。”

玉昭咬了咬唇,脸色白了下去。

谢岐见她脸色难堪,心中涌上些自虐般的痛楚,心里就算对她再有气,也不可能把气撒在她的身上,只死死盯着眼前墓碑,恨不得现在就撬开坟头,把那早就黄土一抷的骨架掏出来,在她眼前一脚碾成齑粉,

“一个穷酸书生,连自己都护不住,如此不中用的废物,也值得表妹这么伤心难过?”

玉昭见他又开始辱起文英,缓缓攥紧了玉指,心头亦涌上怒火,再忍不住,毫不相让道,“他是我的夫君,我为他伤心难过,自是再应当不过,侯爷难道连这个都要管吗?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

她说的无意,岂止这句话彻底戳到了谢岐的心里去。

是啊,她虽然现在人在自己的手上,可是心却不在这里。

他管得住她的身,管不住她的心。

谢岐拼命压抑住胸中尖锐嘶啸的怒火,本能地冷笑一声,继续言语相讥,道,“表妹说得对,我本不该管,可表妹对着这么一个连房都没有圆过的男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一想到他为了夺自己的身子,不惜用邪药迷惑她,还胆敢拿出来说,毫无一颗廉耻之心,玉昭简直对他的厌恶和恶心到达了顶点,冷声道,“我和文英朝夕相伴三年,彼此之间心意相通,早已超越世俗之情,也只有那些庸俗之极的卑鄙无耻小人,才始终拿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说道,真是听着都让人污了耳朵!”

不知是心意相通、朝夕相伴这几个字刺了他的眼,还是卑鄙无耻这个词戳了肺管子,谢岐彻底黑了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她,连连冷笑几声,“我竟不知表妹竟是这般牙尖嘴利,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他咬了咬牙,有些气急败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若不是我当年出征,你原本嫁的人应该是我,哪里轮得到他?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病秧子而已,如今早早死了,也算是活该,早知他如此,我当初早该……”

“你闭嘴!”

玉昭再也听不下去,冷冷打断了他,又怕被泉下的孟文英听到了伤心难过,压低下声音,却仍是藏不住愠怒,“侯爷请慎言。”

他已经断了文英母亲的一条腿,如今又在他的坟前大放厥词,毫无尊重悔过之心,她的忍耐也已经达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