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向来就是董惜儿的拿手好戏,就譬如苏允棠被圈禁的膳食,她明面上并不针对永乐宫,只是给将膳房里的清淡汤水换成荤油辣汤,还配上了现烫的素面,趁热吃着暖和又爽快,任谁看了都得夸贤妃体恤宫人,可大老远送过来便烂成一坨,就是能叫苏允棠在病中一口热汤都喝不上,难受的下不去口。
再譬如眼下的这两份礼,两匹上等的丝绢,娇贵轻薄,做着费力,摆着占地,第二份就更不必说了,两支刚从温房剪下的插瓶玫瑰,这样的天气里半日都存不住,一点用处没有,纯粹是拿来碍眼,可偏偏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穿到哪儿都挑不出一点错。
之前的三年里,苏允棠没少被这样的手段恶心过,如今再见了,却只有一种置身事外后的好笑。
她之前在意董惜儿,是因为她自认是刘景天的皇后,要统领管教包括董惜儿在内的所有妾妃,才会为了这些脾性手段心烦。
如今苏允棠连刘景天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什么附带的贤妃?
什么都不是。
苏允棠看一眼呈上来的东西,随意分派:“流云绢?糊窗子都不成的废物,扔外头去,玫瑰留着吧,把花瓣扯到盆里泡着,夜里拿来泡脚正好。”
去厄答应一声,干脆利落抢过丝绢撂到窗外,之后还当真从床底把浴足的木桶搬了出来。
苏允棠漫不经心的扯下一枚玫瑰花瓣,一抬眸,才刚刚想起似的,敷衍送客:“哦,礼我收下了,贤妃方才落了胎,回去休养吧,往后也很不必来。”
这样明摆着的无视,叫董惜儿愈发屈辱恼怒,她抛开浮于表面的伪饰,声音都尖利起来:“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刘氏的皇后不成?”
苏允棠终于正色看了她一眼:“我不是,难道你是吗?”
董惜儿冷笑:“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
苏允棠一点不怒,反而难得的耐心:“倒也没什么说不准的,便是我死了,继后的人选也不会考虑你,在刘景天这儿,你封贤妃都已经到头了,日后只会下,不会上…唔,也不对,我说错了、”
这突然的停顿,乃至于自承不对,都让董惜儿即将爆发的怒气都猛然一滞,又不敢相信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苏允棠停顿之后,便十分严谨的继续补充:“若是你死的早些,来不及让刘景天腻烦,一个贵妃的追封大概还是有的。”
苏允棠并不是胡言诅咒,这么多年,从年少初遇伉俪情深,走到如今的圈禁冷宫,她太了解刘景天了。
刘景天这人,将前朝后宫,臣仆奴婢…所有人都放在他心里的秤杆上走了一遍,称出了他心里认同的位置与分量,并以此赏下相配的尊荣。
如今后宫没有高位妃嫔,不单是因为刘景天不溺女色,而是在他眼里,这些后来的女人,一不是微末之时便相伴服侍的旧人,二不是什么平乱治乱的难得良才,不过是他登基之后,才凭着几分颜色便想沾染天家荣光,只够得些低阶的采女御林。
相较之下,董惜儿有多年的资历苦劳,又是没落世家的出身,自然配得上贤妃的封位。
但也就是如此了,刘景天心里秤杆准盘的模样,只有他一人清楚,在他心里,董氏只配贤妃,一旦逾越,那便连之前苦劳便都要一并抹去。
董惜儿意指后位,日后行事便不会安稳,这便是祸事的根源,除非她死的早些,什么都来得及干,否则,在刘景天的手下,董氏毫无胜算,活得愈久,下场只会愈差——
没人能例外,正如此刻被圈冷宫的她,便是摆在眼前的明证。
苏允棠思及自身,回应与嘲讽之外,甚至还带了一分提醒,
但董惜儿不可能领情。
接连的戏弄,让董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