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辞冰朗声道:“把东西放门口,走吧。”
碟子在幽深的夜里和地面发生清脆的一声碰撞,裴辞冰慢慢松开手,他掌心都是细密的汗水,就在他堪堪离开宋怀顾的那一瞬间,宋怀顾猝然出手,学着他的动作抓住他的后颈,将他又再度按了回来。
裴辞冰险些撞上他的唇,又被宋怀顾牢牢控住。
“你干什么?!”
“你生什么气?你怀疑什么呢?”宋怀顾低声诱导道,“裴少宗主,你不是一直对我不是很放心,怎么我今晚真的让你‘不放心’了,你反而反应那么大,就好像是不敢承认我真的让你‘不放心’一样。”
裴辞冰声音冷下来:“你离我远点儿。”
“干什么?许你这样对我,不许我这样对你,天下没这样的道理啊。”宋怀顾目光在他淡色的唇上一点,“或者,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你现在已经比较信任我,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呢?”
裴辞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下一刻,他一把扔开宋怀顾抓在他后颈的手,两个人身体之间的桌几被他一掌掀翻,宋怀顾退后几步,飞溅的木屑崩了他一身,在一片狼藉之中,裴辞冰站在原地,双手垂落,像是爆发后的囚徒,胸腔剧烈起伏。
“你在说什么屁话?”裴辞冰冷冷一笑,找回了些神智,“我对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
“是啊。”宋怀顾捏了捏耳垂,“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呢。”
血色上头,裴辞冰一张脸涨得通红,大步迈过那些桌椅狼藉,夺门而出。
“裴少宗主,又要喝酒去了?”宋怀顾没回头,听见那人暗骂一句,就连走路都省了,仙剑破空而来,又破空而去。
四周寂静,宋怀顾长长舒了口气。
幸亏,幸亏他留了一手。
当时裴辞冰陷入熟睡,宋怀顾勾起那串钥匙掂了掂,思量片刻,还是把它重新塞了回去。凡事若是太过顺利必然有诈,裴辞冰虽然看上去不讲道理,但他始终记得当时裴辞冰抱着温棠的动作,那般温柔细致,他不是个粗心的人。
他前往禁地之前去了一趟厨房,正好撞上了巡逻弟子,于是随便抓了一个,嘱咐要做点宵夜,半个时辰后送到他房间里。
宋怀顾摸了摸后颈,裴辞冰在他颈后留下了一掌心的汗,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纵然是当时为了脱身的托词,但现在细细想来,居然还带了几分道理。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他到底在失望什么?
那种感觉从温定兰旧宅回来就有了,裴辞冰已经从对他无视变到了如今喜怒不定,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宋怀顾总觉得那些眼神带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裴辞冰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但大半夜还是不睡觉跑了出来,现在走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甚至看见醉春楼那三个字就脑袋疼。
他到底为什么要跑出来。英明神武的裴少宗主被冷风吹得脑袋嗡嗡的,于是便抱着脑袋在街上蹲着思考人生。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你现在已经比较信任我,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呢?”
“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呢。”
裴辞冰一巴掌拍上前额,掌心的温度渐渐吞噬那一层霜寒的冷意。
宋怀顾的身影在他脑中盘旋、显露,时间一点一点退回他们在万妖城的那一个夜晚,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高高的鼓楼上,宋怀顾的手指戳进他的心口,然后轻轻一笑,又一寸一寸抚平被他戳出来的褶皱。
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那心口衣料的褶皱,先是被狠狠戳中,又被温和地拂去所有的涟漪。
那是种什么感情?他不知道宋怀顾的底细,不敢去相信,却还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