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必要侍奉公子身边的,但若如此的话,公子是准备下岭南如那云南土司府做个羁糜州王,还是就此留在江南隐居——
“退回去。”
黄大监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子您说…”
裴玉卿:“我乏了,这几日先不见客。”
黄大监忍不住:“那摄政王的请帖也……”
“退回去。”裴公子阖着眼,神容不兴波澜,淡淡道:“摄政王的神通广大,我已见着,不必在春香花日楼里再见一次。”
黄大监瞬间门头皮凉麻。
黄大监已隐约感到什么暗潮涌动,不敢多言,应声退下。
直到退出屋去,黄大监才深吸一口气,又觉惶恐又觉兴奋,忙叫来个平日最会来事的干儿子,将请帖给他,嘱咐道:“交还到行宫中,就说咱们公子乏了,得休养几日,这宴席就不去了,旁的不准乱说。”
小内监听得直冒鸡皮疙瘩。
不应宴就不应宴,从来哪有把帖子退回去的道理?
——分明是大公子对摄政王不虞,甚至怒到退还请帖以做震慑的意思。
小内监腿肚子打软,颤声问:“干爹!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公子不是一直给摄政王颜面,怎么突然就——”
“嘘,主子们的心思,怎是咱们敢置喙。”黄大监先严厉道,说完半响,却终是指了指天,压低声音:“慎言慎行,小子,阿爹看这天,怕是要变了。”
行宫送往官邸的请帖被退还回去。
所有原本听闻消息已经在准备赴宴的宾客惊在当场。
这消息如一石惊起千重浪,无数人奔走两边想打探发生了什么。
上位者的态度往往是很清晰的,摄政王将兵马停在岚城外只带千骑亲兵入城,大公子也默许臣僚部将不动兵放摄政王进江南地界,这是很明显议和的讯号,当时摄政王一脉的支持者狂喜,而大公子的支持者则扼腕痛惜不已,谁想一朝,这天竟要变了?!
没几日,摄政王府长史亲自往官邸递拜帖,请求见大公子一面。
大公子允见,段晁进府见到大公子,一见便深拜:“听闻公子身子不适,王爷关切,府中正有几盒老参灵芝,王爷命臣前来亲手送上,愿公子早日安康。”
大公子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静静看着段晁,看到段晁后背窜凉,才道:“某不才,侥幸得宝物璧与珠,久闻摄政王才德,我愿以和氏璧托付,然则不料…”他缓缓道:“君既愿得和氏璧,何以再觊觎随珠?”
段晁一凛,和氏璧素有“完璧归赵”的典故,因秦皇帝曾以之为玉玺,因而被隐誉为山河天下,而随珠……珠。
随侯珠,那相传是春秋纪元随侯救大蛇,大蛇衔来报恩的宝物
——那是随侯私藏的禁脔,不可分享,不可觊觎!
段晁脑后渗出冷汗,他原以为大公子性子清冷、又始终未给朱姑娘名分,对朱姑娘情分未必有多深,但现在看来,这是大错特错。
段晁:“这…这……”
“长史请回吧。”大公子神色淡漠:“请将我的话转达给摄政王,天下之君当为王道之人、当行王道之事,若有辈无德行,那等不义卑劣之徒,我惶恐以天下百姓性命相托付。”
段晁浑身汗水淋漓,像被一盆滚水与极寒冰霜交头泼在身上。
——如匪君子,如此清淡,又如此平静决断。
段晁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君子有棱角,这位大公子的可敬可怕之处,绝非任何常人所臆想。
段晁深深鞠躬拜首,诚心诚意说:“晁已明白公子之意,回去必定如实转达主公。”
段晁离开,三四日后,摄政王亲自上门拜访。
裴玉卿这次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