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手指蜷在胸前,姿态像只家猫。傅云河看他一眼,心下竟然明白了傅云祁的曾经一反常态的踟蹰。他深夜的床上永远只有他一人,现在多了一个,神态和丝绵一样柔软,手肘把床单压出几行松散的弧线。
傅云河一瞬间觉得自己手上有汗。他敲定决策时从不彷徨,扣动扳机时从不眨眼,此时此刻竟然矫情起来。他恨不得背上这道脊梁骨再狠戾一些,周身不近人情的壁垒再坚实一些,哪怕这都是他曾厌弃至极却不得不握住的东西。
傅云河明明一向行事霸道,这一回显然有话憋着没说陈屿琢磨了两天,把这事情越想越歪。
换作以前他也许能永远憋下去但现在心头多了点莫名其妙的直快,大约也是被身边这人耳濡目染,趁着晚饭后对坐的空档,他问了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云河一时间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小医生眉毛微蹙,眼睛里满是克制后的担忧,手指半拢着摆在桌子上。他看得心头一痒,莫名其妙的,话倒是能好好说了。
“我想把你的名字列入族谱。”
陈屿听完,心里松了口气获罪入狱 、火拼流血、家破人亡……老实说,他已经在心头把电影里有的情节轮番过了一遍,越想越离谱,好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他娶他进门啊?
他紧张,把话说出口的人倒是不紧张了。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望,陈屿酝酿了半天,傅云河却先开了口,“修改族谱需要家里长辈见证,一旦写上,意味着你也与傅家再脱不了干系。你的身份背景必须对家族全权公开,还会因此增加遇到危险的可能。”
陈屿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出声:“什么样的危险?”
“跟踪、绑架、挟持、虐待、暗杀。”
“……”
这一串词汇连贯清晰,陈屿听得一愣一愣这么看来,他想象的倒也不算过头。
手指在桌角捏了捏,他抬起头,“加了之后,你是不是就能把在做的事情告诉我了?”
傅云河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但也没多犹豫,“是。”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坐在对面的人似乎是在思索,眼神定定,几个呼吸之后,肩膀略略松下来,伸展开的手指搭在桌子上。
“那好吧。”
傅云河神情讶异。
陈屿一瞬间也觉得自己太草率了。但话既出口总归是收不回,这头心思沉淀下去,那头饭后的困倦就紧跟着席卷而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声音松软:“你不是在问我愿不愿意?”
傅云河看着他,胸腔里一江水被温得恰如其分。明明得了想要的答案,心里的弦却依旧紧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会有危险,不是开玩笑的。”
陈屿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听他这么一句,眼角轻轻弯了弯,“你不是会保护我吗?”
这一句问得好轻松,像电影台词似的。傅云河等这句话这个表情等了太久,终于等来了,心里竟不是喜悦,而是究极地酸胀起来。
人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时刻,认定人定胜天、无所畏惧,一切的困难艰险都可以用某种方式解决,而他现在就抱着这种晕乎的后劲,仿佛浮在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