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鹃心凉了半截:“你知道你从小学画画花了多少钱?你知道你每天消耗的那些颜料要多少钱?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怀才不遇昙花一现的画家?你知道穷困潦倒四个字怎么写?你以为随便画几幅画拿出去卖就有人高价收购?能开画展是因为才华横溢?”
他小时候也这样,不肯去上学,搞不懂上学有什么用,梁鹃宠了他半辈子,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现在不行了,他必须认清现实。
梁鹃不姓薄,薄家人不会让她插手公司事务,不然薄斯倾没那么快站稳脚跟,她最大的势力范围就这栋别墅,能依仗的只有儿子,一旦薄佑松犯错,薄康和薄老爷子都会责罚她,是她教子无方。
这便是梁鹃的处境,薄佑松还不以为然,毕竟他只被训斥了两句,他们都舍不得真正的处罚他,他没有体会过普通美术生的苦,跟他说再多他也不能理解。
他崇尚的是自由,是他所谓的理想,他不想去背负任何东西,不想帮母亲承担痛楚,也不是真心关心母亲的困境,甚至觉得这是母亲故意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长久的溺爱已经把他养废了,又或者说,他骨子里的自私。
薄佑松很生气,他觉得母亲是在玷污他最爱的画,道:“反正我不想去了,我就是喜欢画画!”
梁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着心口道:“那你就要把公司拱手让给薄斯倾那个贱种?他会骑到我们头上来的!还是说我们搬出去住,你只靠画画就能养活自己和妈妈?我们能继续过富裕的生活?”
她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凭什么给那个私生子占了便宜?!
薄佑松没觉得薄斯倾有多可怕,随口道:“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去?这里是我们家,就把经营权给他,让他给咱家打工,有爸爸和爷爷在,我们不会穷困潦倒的,妈妈你多虑了。”
梁鹃:“……”
薄康自私自利,她隐忍深沉,怎么会生出这么傻的儿子?!
薄佑松蹲下身来抓住母亲的手撒娇道:“妈,你帮我跟爸说说,我不上班了,只要别让我去公司上班,我干什么都行。”
梁鹃注视着儿子,眸中写满了不甘,她所受的苦,忍下来的屈辱,她原以为儿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可事实证明,她这一辈子,从父亲到丈夫再到儿子,没一个男人靠得住。
所有人都说薄老爷子偏心,将来要把家业交给小孙子,但她知道,老爷子的偏心和公司没关系。
薄佑松斗不过薄斯倾。
除非薄斯倾死了,她的小松才能稳稳坐住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
安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薄斯倾了。
他被召回公司后很忙,每天都有办不完的工作,有时会忘记吃饭,这种忙碌反而让他很踏实,他想不起来其他的事情,也无暇顾及,他把自己压缩得没有一丝私人空间,这是他的安全感。
后来安橘又去过几次那栋公寓,但薄斯倾已经不住那儿了,安橘蹲点失败,但她总有办法和薄斯倾“偶遇”,有时候是宴会,有时候是薄氏集团附近,所有薄斯倾有可能去的地点,她都掌握了。
但薄斯倾看见她,通常是扭头就走。
如果他真是个混蛋,他这会儿应该毫不犹豫地玩弄她的感情,可他没有,他把她推开了,替她解决麻烦,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为了她第一次下厨,让她待在一个非常安全舒适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他。
安橘多想和他并肩而立,现实却是被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说不伤心是假的,可喜欢他也是真的,两者之间绕成了难解的线,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