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角渗出的水光悬成冰晶。
姜时念把心掏出来,一层一层地给他剥:“你答应给我的跨年礼物,就是在那么远的地方孤独去死吗,是让人给我带回你连个坟墓都不会有的消息?还是那个上锁的,根本不打算让我看到的抽屉?!我告诉你……锁没有用,我劈开了那张桌子,打开了你的信,撕了你的遗嘱手稿,我戴上你给我准备的结婚戒指。”
“我拿着这些,坐上从北城去南非的飞机,就算你只剩一抹魂,我也要把你带回家,”她痛快地露出笑,抬起头,盯进他汹涌的眼睛里,“可那天深夜,飞机在雪山上空坠毁,我的尸骨化成碎片,落到你给自己预备的埋骨地。”
这句话是杀人的刀,少年发疯地抱紧她,喉咙里沉闷沙哑的声音磨得人落泪,他膝盖弯折,箍着她跌进厚厚雪里,手不知所措,徒劳想拼起她曾经散落的身体。
姜时念看到他清隽的身形外,是成年的沈延非,浑身是血,眼眶灼红,透明地罩住十七八岁的自己,用同样的姿势,一起用尽力气搂着她。
她轻缓触摸他,穿透他漂浮的灵魂,压在他真实的身体上。
“你猜,我为什么从你背上一醒来,就那么失而复得地去抓住你,你猜,我为什么勇敢到在教学楼里抱着学长,说我要和你早恋,结婚,过一辈子……”
“因为是你,”她勾着他的肩,用自己身体锁住他,“因为早就爱上你了,你死,我也活不了,所以我才会来,见到你,一分钟时间也不敢浪费,怕我会再失去。”
灼热水滴掉在她脸上,顺着下颌跟自己的混在一块儿,一道道滑出冰凉,她每个字都是针线,穿透他漂浮的魂,跟撕裂开的紧紧缝合,针脚细密,化成他好像本该就有的血肉,让分割的灵魂融进身体。
他忽然低哑问:“现在上高中的我,你真的爱过吗,还是,为了补偿我。”
姜时念简直又气又疼,两个沈延非怎么到这份儿上还不能和解?!何况本来他就是他!她把他推开一些,揪着他身上衣服提高音量:“我为什么那么怕你,躲你,对别的同学都好,唯独是你区别对待!要我亲口说吗?”
姜时念仰起脸:“我从高中就偷偷喜欢你,所以你才是洪水猛兽,我对你的每一次回避,都是我不敢面对的暗恋。”
她望着他问:“沈延非,够清楚了吗?我为你回来,你却要无声无息地走?你把我留给谁?我跟没有未来记忆的学长恋爱结婚,你舍得?不吃醋?你说出来,只要你当着我的面,承认你完全不嫉妒,要放手,我就——”
“我嫉妒,”沈延非力气太大,把她压得向后倒,“我如果感觉到你有一点爱我,我都不会放,你就算再恨,我这么恶劣的人,也会纠缠到底,不管死多少回,去哪一世,你也甩不掉。”
他闭上眼,苍白的唇角翘起来:“姜穗穗,现在你怎么办,你没机会后悔了,说这些话,对我好,让我知道你心思,我更会变本加厉。”
姜时念睫毛间朦胧,隐约看到那层漂浮的透明人影跟怀中身体完全融合,再也不会剥离,她仰倒在雪地上,筋疲力竭地笑,按住他后颈压下来,亲在他嘴角上:“学长,你这可能是恃宠而骄。”
她睁眼面对他,寒凉空气里浮着飘散的碎雪,这一秒的对视不是青葱的少年少女,是跨越生死和时间,彼此遍体鳞伤,终于在大雪里真正重逢的爱人。
他喉结涩然滚着,气息颤抖滚烫,伏低身体想亲吻她嘴唇。
她抚着他染白的眉眼,呼吸急促。
他忍耐,依然想用手盖住她的唇,被她一把扯开,主动抬身,没有阻隔地贴在他唇上。
雪在中间升温碾化,但也仅仅只是这样眷恋地贴合着,他始终没有深入,轻轻不舍地厮磨她,心跳震得撞疼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