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把戒指戴上无名指,终于知道,沈延非真的不会回来了,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她粉身碎骨。
飞机遇到气流,开始颠簸,机舱里渐渐嘈杂起来,姜时念毫无所觉,红肿的眼睛怔怔盯着窗外。
这趟辗转飞往南非的航班,是沈延非出发时乘坐的,她在一步一步,走他去赴死的这条路。
离开北城前,许然哭着跟她说,别去了,三哥找不到了,他甚至没有全尸,就算立起一座碑,也是空的衣冠冢,她应该往前走,她的前路已平,没有隐患,锦绣成堆,那个她最怕最恨的人,已经消失在浮沉里了。
可姜时念想,是不是离他碎裂的灵魂近一点,她就能再摸到他的气息,带他找到回家的路。
沈延非那么可恨,她愿意亲口承认一句爱,都要深思熟虑,可她永远也等不到他时,那些盘踞在房子里,她脑海里,五脏六腑里从来不肯正视的感情,从点滴扭成天罗地网,把她捆绑吞噬。
失去的时候,她才无比清醒意识到,她爱他竟然已经那么深。
姜时念捂住嘴咳嗽,头上的发带垂下来,小小的铃兰坠在她单薄肩膀上。
如果高中就收到这条发带多好。
如果早一点看透他的心,接纳他多好。
如果她跟他不是那样开始,多好。
心被剜得没了知觉,姜时念昏昏沉沉想他,手指在虚空里划过他脸颊的线条,唇角往上扬了扬。
沈延非要她拿着财产,前路坦荡地活,她凭什么让他如愿,她上天入地,总能找到他,血肉狼藉,神魂残破,那又怎么样,地狱也没关系,她陪他沦陷。
除了他,她的心没有出路,他抢了,就必须负责到底,那些欠她的告白,她偏要逼他亲口说。
机身在云团里震动得更剧烈,到处是惊恐叫声,广播在持续地响,姜时念都充耳不闻,只在某些瞬间,听到播报的人语气严肃,陈述当前遭遇的极端情况,飞机此刻正要跨越大片雪山。
她抓紧跟心脏共振的那封信。
他写过:“没有名字的雪山,是我曾经想过的埋骨地,但我有了你,就奢望岁岁年年。”
机身摇晃到人能承载的限度,上方行李舱里的东西混乱掉落,到底是绝望的哭喊声,金发碧眼的空姐流着泪摔倒。
姜时念什么都不顾,只攥着属于她的情书。
她喃喃自语:“沈延非,我可能没办法去找你了,你会不会等急,我掉下去,你心疼吗。”
她也是有些害怕的。
怕没有人能带他回家了。
可等真正灯光全熄,沉重机身在啸响中毫无规律地盘旋下坠,机舱里满是人间炼狱的时候,姜时念又隐隐开心起来。
她可以见他了,当面说一声爱。
两个支离破碎的灵魂,再相拥,是不是能黏成一颗完整的心。
她拼命缩着身体,把他的信夹在中间,意识脱离身体的一刻,仿佛看到自己在皑皑雪山里化成血色的烟尘。
沈延非,我不恨你,我爱你。
这个埋骨地,我替你来过了。
你记得,你和我都不是孤魂野鬼。
我答应嫁给你,我们戴了戒指,是夫妻,我跟你,情深爱重,永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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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念对时间失去概念,分不清在一片漆黑里浮沉了多久,感官渐渐复苏。
她睁不开眼,先感觉到难忍的酸疼,身上,额头,喉咙耳朵都起了火,烧得骨头发酥,止不住咳嗽,发出来的声音清稚闷哑,传进耳朵里,像隔着什么,没有真实感。
她好像正趴在哪里,随着上下颠簸,头上眼前盖了一层朦胧的布料,已经被水浸透了,滴滴答答渗进里面,沾湿她头发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