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负累。”
“去塞提亚,他只是要你安全。”
“他别的无所畏惧,怕你受伤,怕你心有改变。”
姜时念没有坐车,拒绝许然送,从铂君办公大楼出来,沿着车水马龙的街边一步一步慢慢走。
想走回十年,从已逝的时光里倒退,一直走到冷峻少年十八岁寂寞的夏天,在那些沾满了血污和沙砾的沟壑里,捡起他散落一地的碎片。
大大小小,带着孤绝沉默的棱角,她一片不漏,都托起来攥在掌心,对上他凌乱不堪的缺口,拼成一个完整的沈延非。
傍晚下班高峰期,路灯渐次点亮,在长街拉成一条璀璨的河,延伸向往前的路。
姜时念回头,朝后看,也是一样的漫长无边,无数身影光怪陆离地闪过,她走破双脚,也不可能找到那个通往从前的方向。
回不去的。
天之骄子的少年,永远在那个无人知晓的雨夜里,拿出自己贫瘠的一切,疯狂决绝之后,温柔折一把野花,带着擦不干的血迹,送到不会有人开门的帐篷前。
他要你长安。
十八岁这样。
二十六岁也这样。
到以后时光走尽,两厢白头,燃烧完自己全部,他依然这样。
少年执着的爱意就算在这一辈子无尽的孤独里,也盛大灼热,永不停息。
姜时念眼睛里映着漫天霓虹光点,一点点裂着,汹涌流着,她低下头看自己一身洁净,健全长大,有受人尊重的工作,被好多人叫姜老师,有了温暖安全的家庭,他们说我们冉冉是公主是宝贝。
这些她本不该拥有,她在那年大雨里,就会戛然而止,是有人替她交付命运,交付人生,他从未开口,已经年复一年让她做了用伤痕累累双手托举起来的公主和宝贝。
姜时念不记得走了多远,路上声音喧嚣,她经过一座天桥下,有穿校服的男生女生拉着手腕跑过,女生生气喊着学长,男生在灯下扬眉浅笑,有年轻男人在吵闹的街边弹吉他唱着一首老歌,没有人驻足留下来听。
他唱的慢,这首歌年代实在太久,与今夜月色相融,男人的嗓音青涩沙哑,混在俗世红尘的风中。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姜时念想起与他初见,想起自己心跳如雷地躲避,想起订婚夜陌生一眼,想起大雪街头,他降下车窗,温雅贵重,想起他在泥泞山坳间背着她,说受伤的右耳,只是一场普通的,不值一提的意外。
还有视频最后,他雾色幽沉的眼底蕴着笑,问她。
我爱你,哪里还需要说。
姜时念走回父母家,她的行李在那儿,里面装着她的证件,她要拿到。
进门时,正碰上家门口站着宋文晋在北城这边物理研究所的助手,他穿一身制服,局促挠着头跟门里的宋文晋说话。
“教授,您今天提前下班,刚走几分钟,就有个律师送来这个档案袋,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您,他说不用送到家里,请您在研究所看,但我觉得,万一着急呢,就还是给您送过来了。”
不明就里的助手走后,姜时念直直望着那个一丝不苟的档案袋,宋文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当做是研究上哪个环节出具的法律报告,以为女儿和妻子都好奇,就直接拆开,抽出冰冷规整的纸张。
里面端正装着几叠正式文件副本,规格标准,签字盖章。
签字人是沈延非。
第一份,是完整的财产转让协议,条理清晰,罗列明确,几页详细排开,每一条象征的天文数字都在刺激一生沉迷学术的固执物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