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再碰着不讲理的人,能膈应死人。

没几日,秋猎便结束了,李挽朝跟着杨家人一道回了家。

在杨家的时候,李挽朝过得轻松很多。

她平日没什么事情好忙,在杨家无所事事。不出半个月, 就被杨絮喂养得又白又嫩,现在的李挽朝和刚来杨家的李挽朝,判若两人。

杨兆文现今快有六十, 头上白发越来越多,身子骨也越发不好。他在国子监做司业,国子监中的课业安排,学术指教多为他安排, 自己还要去授课解惑。他在国子监里头并不怎么轻松, 李挽朝在杨家无事, 时常会去给他和杨期朗送午膳。

这日午后,杨絮遣人让她去堂屋那处一块吃糕点喝茶。李挽朝已经连续去了多日, 实在是有些吃腻了,却又不好意思拂了杨絮的意思,便借口去国子监给外祖送吃食,溜没了人影。

杨老爷那边早上已经授完了课,等到她到的时候, 两人刚好在厢房的门口撞见,见到李挽朝来了, 他让人赶紧进了屋。

两人往一旁空着的方桌那边去,杨老爷见她手上提着食盒,便道:“朝姐儿,往后不用跑来跑去的给我送饭,我这里头有公厨能用。近些时日,快入深秋,天也愈发寒凉,一来一回着了凉就不好。”

两人正布着菜,李挽朝听着杨老爷的絮絮叨叨,止不住笑,“外祖,哪里有这么厉害的风,吹一下就把人吹倒了,再说了,我又不是走路来的,坐马车,吹不着风。”

谁知道杨老爷听了这话却沉默了片刻,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怎么就没有?你娘身子骨不好,以前还没嫁人的时候,也老喜欢给我来送饭送菜。有一回天凉了一点,恰回去的时候还落了雨,然后就染了一场风寒,半月都养不好。”

杨老爷说完这话,抬眼去看李挽朝,见她神色稍显怅然,就知自己也不该提这些,他赶紧扯开了这个话题,道:“哎,都是许久前的往事,不提也罢。外祖没其他的意思,身体康健,是最重要。切莫为了别人,伤着了自己,多得不偿失呐。”

他活了大半辈子,教书也教了大半年,说起话来,也颇有股老学究的味道。

李挽朝眼中的杨屏,实在是一个虚影,看不见摸不着,除了她留下的那本手记,她对她没有一点了解,她只知道她善良、美好。可这都是很虚幻很虚幻的,摸不见看不到的东西。

她从外祖的口中听到她的过往,这个人好像就实在了一点,清晰了一点起来。

在李挽朝拼凑自己母亲的时候,杨老爷却低低泣了起来。

分明是他想要安慰她,可是想起了那个早死的女儿,他又再也忍不住了。

杨屏对李挽朝来说是一个不实在的虚影,可是对杨家人来说,那是切切实实的人,是每提起一次,就承受不住痛苦以至于落泪的人。

亲人的离世,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一辈子的潮湿阴雨。

就在这秋风和煦的午后,外孙女来给他送了饭,他叮嘱了她几句不要着凉,而后,他就想起了早亡的女儿。哎,这种东西,不想起就还好,一想起来,怎么能不伤心落泪。

怎么能死这么早呢?怎么能这么年轻就死了呢?他又在想,疼不疼啊,这孩子死得时候疼不疼啊?死前的时候又会不会怨恨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没在她身边呢。

本以为十几年过去,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也总该有所长进。

可痛失所爱这四个字,不想竟然是人一辈子也释怀不了的东西。

每次提起,都是哽咽。

杨屏没死之前,杨老爷的脾气可大了,对两个女儿也很是严格,可是自从杨屏去世后,他也变了许多,他身上的脾气就像一下子被杨屏抽走,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尤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