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酒楼,梁鹤深没有与他们一同离开。
晚饭时,为了不影响餐桌格局和阮家情绪,他没有坐轮椅,企图让自己能有点正常人的体面。
妹宝猜到酒楼里会有服务员帮助梁鹤深,可是,来路去路都是错落的青石板,这种环境对他不友好,轮椅的滚轮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她也能猜到他是以何种模样被人抬进抬出。
妹宝跟着父母上了轿车,阿爸阿妈坐后排,她坐副驾驶,狭窄的车里没有梁鹤深的位置。
梁震秋仍站在路边,妹宝飞快摇下车窗,看着他问:“家公,世叔呢?”
梁震秋让妹宝的称呼惊了一下,皱纹铺陈的一张脸被漫长岁月和残酷意外风化,早已堆砌不出复杂表情,他笑出深深的眼纹回答她:“他稍后坐另一辆车。”
妹宝望向酒楼大门,柔和目光稍一停顿,随即开门下车。
“妹宝,你要做什么?”阮家阿妈叫她。
妹宝没有回话,她头也不回地跑进酒楼。
这顿饭吃得太过肃穆、冷清。
一桌五个人像五尊瓷器,展露着标准的模式化笑容,短暂的目光交流中穿插着无法言说的绝望低吼,以及难堪直视的垂死挣扎。
妹宝忘了说一句话。
这句话无论她多么用力在键盘上敲打,落在屏幕上的永远是没有温度的系统字体,纵然它一笔一划端正、规矩,却冷漠、苍白,无法将她的心意表达。
第03章 第 3 章
包厢里。
梁鹤深在服务员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事故发生快一年了,他已能熟练操控身下这台电动轮椅,他残缺的部分也被碳纤维、合金物、电路电线等无机物取代。
剧烈的爆炸冲击粉碎石壁的同时,也砸碎了他的骨肉,从左侧小腿,一路倾斜至右侧大腿,格外严重的伤口创面,反复的感染和手术耽误了康复训练,智能仿生假肢的制作和调控耗时两个多月,和他残余肢体紧密相连的时间三天而已。
尽管工程师宣称这双腿并不比活生生的人腿差,但因为肌电信号有限,易受干扰而失准,以及他自身残肢情况,与假肢的磨合期配合度……诸如此类各种原因,他还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破败斜塔,离不开外力的支撑和搀扶。
梁鹤深操纵轮椅去到窗边,秋月冷淡,像是表面附着了一层毛绒绒的霉斑,遥遥而孤单地悬在乌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