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第一次谈及了大理寺的内应,而彼时她还不知沆瀣门深浅,以为那所谓的内应是江家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潺潺倒水声再度响起。伴着那水声,郑渠平静问:“你怎知我是五君之一?”
问的是“你怎知”,便是并未否认。
杨枝:“延乐之乱时,京中戒备甚严,大理寺中尤其,却有人能进入大理寺死牢,将李挺与我调换,若非大理寺中有人策应,殊难做到——而我查了下,大人当时,恰恰在寺中任典狱官。”
“……再者,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大人一向奉行明哲保身,为何独独那般热衷挑起太子妃案?”
郑渠将倒满的茶盏递过来,面上无半分惊慌,反带着往日话家常时的那分好奇:“我早知你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事只能说明我是沆瀣门的人,你又如何知道我便是那五君之一?”
杨枝接过茶盏:“无他,猜耳——大人方才那个反应,便是认了。”淡淡一笑:“大人喜欢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尤其是房牙子,京中哪里添了新的宅邸,哪里的屋舍市价有变动,大人皆一清二楚,却不见大人扩建旧宅或购置新邸,因此我猜,那些房牙子,不过是大人集散消息之处。大人在大理寺已然身居高位,若非更高的位子,大人不会甘于屈身。且沆瀣门又将消息此等紧要之事交给你,说明十分器重大人。沆瀣门谷君之下另设五君,我想,大人大概便是这五君之一。”
五君之事是母亲告知她的,但她只知有五君,却不知五君分别为何人。
郑渠为自己也斟了茶,赞赏觑她一眼:“你既已知五君,不妨再猜猜本官是哪一君?”
“沆瀣门有文渊、武英、保和、杂成、韬行五君。”杨枝并不推辞,干脆道:“大人不耐烦舞文弄墨,这是装不出来的,因此并非文渊君。于武艺上连黄成都不敌,更不消说李挺本人,亦非武英。保和顾名思义,擅使毒用药,非大人所长。而韬行司策,需统领大局,我猜,是宫中的宝公公——是以,这般算下来,大人应当便是这个杂成君。”
“大人心思细腻,所长之处甚广甚杂,杂成二字恰恰合适。”杨枝辍了口茶,道:“我还有一个大胆猜测,大人可愿听听?”
“但说无妨。”
“江湖有匪号水中月,延乐之乱时立下大功,只是这么些年,再未怎么出过手。”杨枝道:“我今日想斗胆问问,可是大人?”
郑渠微微一震,转过脸来看她,双眸眯起:“为何这么猜?”
“敬常告诉我,大人吃个面点都十分讲究形状,且大人捏面点的手艺更是京中一绝。”杨枝道,补了一句:“我在温汤镇亲眼见大人嫌弃那店家所做的面点,但那家面点已是店中的招牌。可见大人对手艺的挑剔,已到了凡人难及的地步。”
“我这人贪吃,你从这点上便断定我是水中月,也太过武断了。”
“寻常饕客挑剔饮食,但鲜少挑剔外观到了这等程度。还有大人这双手,纤长灵活,指腹有茧,不像是一个常年舞刀弄枪的武人,倒像是个……手艺人。”杨枝轻笑:“当然,这些的确有些牵强。所以北上途中,我故意在大人跟前露出了那几张面具,大人当时的反应,让我更添了怀疑。”
郑渠微微一怔,他自己都忘了当时见到那面具时是什么反应了,只是十数年隐藏,终究未能抹去他对自己手艺的本能自负。
到了这时,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他自胡髭中绽出一个笑:“你既已猜到我身份,今日贸然来大理寺,就不怕自投罗网吗?”
杨枝迎着他的目光:“我今日来此,是因为我还有另一个猜测,大人可想听听?”
“你说。”
“大人已……”
话未落,忽闻院外响起人声,兵甲相交,杨枝当即住了嘴。下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