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杨枝答, 便转向了薛穹:“薛大人, 本官方才仿佛远远听见大人在要上级的令书……”一伸手, 自身后的小仆手中接过一卷明黄的帛卷:“不知道这圣旨……算不算大人所要的令书?”
薛、杨二人微微一愕, 当即下跪。
柳轶尘打开那帛卷, 容色平静:“朕特封大理寺卿柳轶尘为钦差,即日赶赴江州,主办江州仕子一案。与此案相关一切事宜均由柳轶尘酌情定夺,御史台与刑部协理此案。三品以下官吏,准,先斩后奏。”
最后四个字落地,杨枝怔了怔——柳轶尘本已是三品,现下更带着莫大的权限而来。若他当初要蹚这趟浑水,彼时为何拿肉身之躯硬接了那枚飞镖称病避朝;若是他本无所料,现下却又忽然搅了进来,那么是为了什么?
她垂下眼,那紫袍的衫摆在眼前轻轻一动,那上面全是泥,并不比自己的裙裾好多少。
“杨大人未听见本官的话吗?”怔忡间,柳轶尘的声音又冷冷响起。
杨枝茫然抬首,不期然撞入他一双深若寒潭的眼底。柳轶尘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跪了,起来。”
杨枝这才起来。
薛穹淡道:“既如此,下官听凭柳大人调遣。”
“好。”柳轶尘道:“本官来前已大致了解案情,那卫脩既是本案关键,劳烦薛大人将他提上来吧,本官就在这里审。”
薛穹未再置词,摆了摆手,命人将卫脩带上来。
然而片刻后,派去提卫脩的捕快却仓皇奔入堂内:“大、大人……”
捕快哆哆嗦嗦,一句话在喉咙口打了半天结。薛穹淡道:“把气捋顺了,慢点说。”薛穹面目清俊,虽与柳轶尘一样是儒雅书生,却一个如兰,一个如松,不怒时自带一股令人平心静气的温润。
捕快不自觉宁下神来,方道:“那卫脩……死、死了。”
“死了?”杨枝眉心一跳,薛穹也流出几分讶色。只有柳轶尘,一副如常之态,眼皮子都未掀一下。
“怎么死的?”柳轶尘淡淡问,沉沉声音自那匾下传来,不怒自威。
“被、被人割了喉。”
“凶手呢?”柳轶尘继续问。
“王捕头带人去追了,小的只见到一个影子,有、有点像……”
“像什么?”
“像……杨大人今早带来的那名捕快。”
饶是已有所料会在意料之外,杨枝还是不禁一震。
柳轶尘眸光快速自她面上扫过,淡淡道:“带本官去牢中看看。”
捕快忙哆嗦着躬身在前引路,杨薛二人亦紧随柳轶尘身后跟去了狱中。江州御史衙门的监牢到底不比京城,无论是守备还是布置都比大理寺中简陋许多。几人到时卫脩颈中的伤口仍在滴血,身前嫣红一片,衣裳上也尽是血迹。那刀口却十分利落,一看便是个练家子所为。他脖子软踏踏垂着,气绝已有一会。
牢中捕快不敢挪动,他还维持着生前的姿势。狱中的摆设也未变化过,他伏在一张矮桌上,手边一支笔,身前一页白笺,也已被血染透。
那笔已舔了墨,似堪堪要在白笺上落下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凶手打断。
薛穹见诸人目光落在那纸笔上,解释道:“卫脩今日说有要情自陈,下官便命人备了纸笔。”虽自称“下官”,那口气却仍是超然的,半分屈于人下的感觉都没有。
今日有要情自陈?这么说凶手是为了打断他揭露案情?
杨枝皱了皱眉,低头打量卫脩,待触及他的面容,微微一怔。薛穹已道:“卫脩幼时生过重疾,落下了满面癞疮疤。”
那紫黑面皮上遍布癞疮,看起来十分可怖。
朝中吏考十分关键的一项便是仪容,卫脩想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