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果然是冰凉的,冰丝一般的感觉。
“我好些了。”柳轶尘忽然开了口,声音微哑,带着一丝疲倦,和从未有过的温柔。杨枝没料到他已醒来,下意识往后一瑟缩,差点栽倒。却被他眼疾手快,攥住手腕。半个身子已歪过来,另一只手虚托在她腰后,却并未当真触到她的身体:“小心些。”他轻轻一笑,低低道。
熹微晨光中他的一举一动分明迅捷,在她眼中却缓慢而写意。不知是否因为烧了一夜,眼睛亮的惊人,高而挺峻的眉骨之下,那双眸子,仿佛星辰坠落山中深潭,灿灿生辉却又深不见底。
“大人醒了?”杨枝与他眸光一触,似被抓包了一般快速垂下眼,多次一举地问了一句。手腕亦抽了抽,欲从他手心挣脱出来。
柳轶尘松了手,并未立刻应声,良久,眺望窗外,眸光浮远,就在杨枝以为他烧了一夜脑子还未醒透时,那沙哑的声音忽如磨盘一般缓缓转开:“我身体一向很好,这些年来,没生过几场大病,上一回这般发烧,还是十二年前……”他低低一笑,一丝含混不清的意味自唇边荡开。
杨枝不自觉一懵——怎么的,这是为昨夜的狼狈找补,还是怪她连累自己大病一场?
柳轶尘却道:“那一年我十二岁,哥哥才去,你知道的,就在那漓江之上,粉身碎骨……”
“可是他当真是个好人。我父母早亡,他们全家日子十分艰难,却收养了我,视若己出。后来养父母没了,他为了挣钱养我,就进了宫……那一年我六岁,他也不过十岁年纪,什么都不懂,却受了那样的苦……这些年,我每每受了点刀伤,都在想,可及他那时痛之万一?”
他顿了片刻,方才续道:“可是为什么那样的痛都受了,还是不能让他过些安宁日子?他从未求过富贵,一生所求,不过我能有片瓦遮头、一日三餐。”他喃喃自语一般,声音温润,似流水潺潺。杨枝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那么久远的事,可没有打断他。情绪也为他所感,眼前浮现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十二个宫人不是目的,如她一样的十二个孩子才是。他们要与太子调换身份,再代替他,去死。
那是个寒冷的冬夜,凛风刺骨。小杨枝入狱之时天还不太凉,陡从那座阴森的监狱中出来,让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内监吴翎见她这模样,下意识撩开自己的斗篷,将她裹入其中。
马车载着两人,驶出大理寺,一路向南驶去。
弯弯的月儿十分吝啬,四野皆是一片黑黢黢的。
在这漆黑之中,小杨枝忽然仰起头,奶声奶气问:“你想让我死,是不是?”八岁的杨枝十分早慧,她虽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将她与那人调换,但直觉告诉她,前方不是一条活路。
吴翎低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的眼比月华还要亮,他没有应声,不置可否。
“我很聪明的,样样功课都好。先生一直夸我,你能不能留下我,我会很有用的。”本能的求生欲让细弱的奶声亦多了几分力量。
吴翎仍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这么说……我还是得死,对吗?”小杨枝低头咬了下嘴唇,良久,抬头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母亲?我知道你很厉害。”
吴翎这回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很厉害?”
“现在这样的时刻,你还能自由出入大理寺天牢……”小杨枝再次抬头看向小太监:“你这么厉害,我可不可以不死?”亮若明珠的清澈目光直勾勾盯着吴翎,吴翎再度陷入沉默。小杨枝终于叹气:“好吧……那你要答应我,我母亲是嘉安王掳来的小妾,她是江南陈郡人,若将来有一天,你能将她送回家乡、送回我姥姥姥爷身边,我在天上会保佑你的……”转头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