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城东郊。

化肥厂家属院西小区中心的绿化带花池旁，几个老头老太正推着婴儿车闲聊。

这个时代的婴儿车，还都是木制的，轮子也是木头的小轮子，不光举着沉重，推起来也不大灵便。

但谁家能有这么一件东西，那也是很有办法的了。

“诶，你们听说了没？集配站那边有个临时工，转正了！”

“啊？这会儿还在临时工转正的指标呢？没听说啊？”

“你都是退休多少年的人了，指标这种事怎么会让你知道呢！那不都是人都已经转完了才能知道么？”

“哟，那个临时工是不是走了什么门路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临时工，听说她公公是附近一个村的村长。”

“哪个村呢？是跟咱厂挨着的沙坡村的村长？要是沙坡村的，那倒是不奇怪。”

他们化肥厂可是用了人家沙坡村一大片地呢！

占了人家祖辈种的地，当然得给人家解决工作了。

“嗨！哪是沙坡村啊，是大江村！”

“大江村？那可是离咱们厂挺远的，咱跟他们村也不挨着啊！一个村长有什么的呀！”

“你们说怪不怪，说起来村长的儿子儿媳在咱们这儿当临时工的多着呢！不知道怎么着，就这江家的媳妇给转正了。”

“那是不是……”

一位老阿姨冲着伙伴们挤了挤眼睛，两个手指互相搓了搓，那意思就是你们懂的。

“这咱就不知道了。”

“那不是前几天，那个江家的小孙子，不是天天开着一辆小红车么！”

“哦！哦哦！原来是他家呀！那我可知道！得亏我家小孙子才一岁，还不到会骑小车的时候，不然天天哭着喊着要坐小红车，我上哪儿给他弄去呢？”

“他家肯定挺有能耐的，要不然从哪儿能弄得着那么好的车呢？”

“兴许是特别有钱吧？”

“可一个村长家里，哪来那么多的钱呢？”

“这就不好说了，不是说，现在要鼓励发展经济，农民可以自主经营？报纸上都说了，咱们沁城市就出了好几个模范村，好些个万元户呢！”

“可是也没听说过大江村是模范村，出过万元户啊？”

“而且呀，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几天，江家的小孙子，也没见他在外头开小红车了？”

几位老阿姨大爷互相看了看，“难道是把小红车当成礼送人了？”

于是大伙就琢磨起人事科长来。

“那个孙科长家里也没小孩啊！”

“是啊！那小红车确实是个好礼，送这个可比送烟送酒强多了！”

“但孙科长家没小孩，这送了也没用啊？”

“嗐，这你们就死脑筋了不是？”

“比如说，我是说比如啊，王处长家里有个小孙子，刘科长想送礼，然后，小李送了个小车给刘科长，然后刘科长再送给王处长……完了王处长提拔刘科长，刘科长再给小李帮忙，你们说说，这样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哦！哦！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诶！”

“呸！尽搞这些不正之风！”

“就是！”

老头老太太一起声讨着这些社会丑恶，然而各自心里想的啥，那就自家才知道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回到了家，在饭桌上就跟自家老头子叨叨起来。

“姝静不是一直说志云升不上去吗？”

“你都退休三年多了，光跟你埋怨有啥用？”

“你个老头子要是有本事，不早就给伟民活动升一升了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