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桌前,提起笔,蘸上墨,脑中的身影一晃而过,她终是骗不了自己的心,官卿力透纸背地在绸上书写下一行。
当她写下第一个“谢”字时,旁侧有人支起了脑袋,偷看别人的绸带,官卿连忙将一盅清水搬到面前,试图压住红绸,遮住了自己的字迹,那人自讨了个没趣,被官卿冷眼一盯,也缩着脖子不敢再偷看了。
官卿舒了口气,凝神静气,继续往下写。
为了再防止他人偷看,官卿这次一气呵成。
谢律活着。
仅仅只有四个字,当她写完以后,飞快地抛了笔,将红绸沿着尾端向上卷起。
玉燕和珠箴看好戏似的凑近来,可惜当她们过来时,公主已经将红绸卷上了,她们俩是一个字也没瞧见,于是她们又看公主的脸,试图在公主的脸上发现一丝慌乱,以此来证明公主的心虚和内敛的羞意。可是公主装得云淡风轻,愣是一点破绽也没有,于是两人只好讪讪作罢。
官卿镇定地拿着卷上的红绸,爬上了竖在树干底下的木梯,费劲地支起铁钩,将彩绸挂到高高的树枝上。
这根旁逸斜出的树枝纤细柔弱,几乎负载不住红绸与铃铛的重量,在风中摇摇晃晃少顷,可算是稳住了,官卿的心也随着那根摇晃的树枝七上八下,确定它不会掉落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两个丫头担忧地在下面扶住她的木梯,“小心啊公主。”
官卿垂眸,俯瞰到扶着梯子的玉燕和珠箴,脑中的光影一晃而过,竟是当年,谢律骗上门来时,也曾为她爬过树,去采摘树上鲜红的成熟的柿子的情景。
彼时她还是一个刚刚冲喜失败被放还安置在红柿居别院的小娘子卿卿,谢律是淮安大权在握的堂堂世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宛如天堑。他那双手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手,细腻得很,既不会做柿饼,也不会铺床叠被,他一样一样地骗她,谨慎万分地找补,试图将谎言圆得天衣无缝。
她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谢律那些鬼话。若早知道,他是淮安世子,说什么她也不会把他留下的。
一见谢律,贻误经年。
如今,只剩下这截子红绸,能做一个了断吧。
官卿顺着木梯退了下来,仰目望向那段在风中招摇的红绸,上书几个飘逸的行书清晰无遗。
——谢律活着。
盼能实现。
疾风携来一股普天灭地的热浪,铁砂掌一样刮向人的脸庞,所有百姓突然慌乱逃离。
“走水了!”
一道拉长的雄浑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飞来,快马赶至。
“雾州遭攻!南门已被踏破,开北门——开北门——”
北门打开,是放城中百姓一条出路,南门已经被踏破,就算禁闭城门,军民上下也只是都会一齐死在这儿,危急时刻,郡守做了这样的决定,放百姓即刻逃离。
官卿仿佛还未缓过神来,眸光越过树梢,眼瞳中落入了一团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火,炽亮燃烧,火光驱逐黑夜,将整片南天渲染成一片赤红。
侍卫队当机立断,请公主登车,“公主,请速速乘车,随臣下离去!”
官卿被他们前后拥着往马车而去,她一路都在回头,语气焦急:“怎么会突然被攻,查清楚是什么人了么?”
“不知道!”侍卫长只是从客舍跟着公主出来,怎会知道今夜有人蛰伏夜间动手,不消片刻,雾州南城一角已经身陷火海,滔天火龙吞噬着木架房屋,城中的屋舍密集,楼阙鳞次栉比,一座燃烧的房屋很快便会引燃周围的建筑,连片着火,火焰正随着风成急速蔓延之势。
官卿被推上了车,李谋把御夫一把推下车,自己坐上辕木驱策。
马车疾行起来,左右晃荡,官卿被颠得脑袋砰地一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