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道:“我已将考箱整理妥帖,你递给先竹先生即可,时辰刚好,不必着急。”
行三连连应下告罪,最后敬道:“娘子,郎君。”
郎君?
徐香晚诧异回头,只见裴麟不知何时梳洗用膳妥当已经等在廊下了,他今日穿了一身圆袍青衫,只在下摆用银丝绣了几只寒竹,他又站得挺拔,看上去很有文臣的儒雅感,前提是若那张俊脸能温上几分的话。
徐香晚转身看向他时,刚好与他的眼神相交了片刻,随即两人又默契地各自移开。
他的眼眸那般黑,和左眼下的小痣如出一辙,可为什么每每碰上他的眼,她总觉着里面或许燃着火。
裴麟没再停留,他的跨步较常人多半步但十分稳健,路过徐香晚时带起的风微微吹起她罗裙一角,上面绣着一枝饱满带些粉的玉兰。
夏日时分,徐香晚着的暑袜薄如蚕丝,风绕过她的脚腕,凉凉的,过后又带着一丝热。
徐香晚将考箱递给行三,吸了口气,微笑着宽慰他道:“无碍,无碍。”
行三行了礼,便追着裴麟去了。
徐香晚吐出那口气,心里有些些恼怒,见人走远了,一把抓住见月的手问:“你说你家姑爷嘴巴没声儿便罢,为何走路也不带声儿?”
然后就小碎步跑回了房。
只剩下见月还想着呢,追着徐香晚答:“姑娘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室内,徐香晚看着床侧边榻上裴麟整理好的被褥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裴麟醒来后,睡觉成了两人之间的大问题。
之前裴麟昏着,徐香晚又实在疲乏得很,经不住诱惑,勉为其难地睡在床内侧,只用软枕隔。如今裴麟醒了两人再躺在一张床上,总觉得会呼吸不畅。
第一晚时徐香晚想试探裴麟,于是她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假装看书,戌时、亥时、直至子时,看得徐香晚手里书简上的字都会动了,裴麟还坐在外室的桌边,擦剑、擦刀、擦枪。
光徐香晚数着的,裴麟就擦了整整十五遍。
见月胆子明明不小,可是莫名有点怵裴麟,连叫“姑爷”的声音都弱上几分,她不敢从外室进内室,就一直睁着眼睛候在贵妃椅旁的支窗外。
徐香晚实在熬不过裴麟,把书简放下,和裴麟商量垂纱床两人轮流着睡,今日她睡,明日裴麟睡。
等了片刻,裴麟轻“嗯”了一声,徐香晚立马护着见月进来给裴麟在榻上放软垫、凉席、玉枕,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主屋立刻吹了灯。
后来裴麟却一直赖着榻不走了,明明说好一人睡一次垂纱床,徐香晚把被褥换过来,裴麟就换回去,徐香晚换过来,裴麟就换回去。
最后她琢磨着男子可能不似女子,更喜欢硬床,就由着他去了。
如此晚上铺、早上理了两三回,裴麟开始自己动手整理榻铺,可他终究不如女子细心妥帖,折起的软垫奇形怪状,歪歪扭扭,徐香晚看着不舒服,便在他理完后再理一遍。
比如,现下她把折好的软垫又都抖开,然后角对角一丝不差地折好,放进雕纹梨花木柜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着手下的软垫还残留着余温,和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像是采了一把刚出芽的青草,浸在清凉的山间流水里,然后揉成团,碾出的淡淡绿汁的气味。
和见月一起整理好内室后,徐香晚去到了林氏的萱堂。
堂外的女婢往内通传了后,是刘妈妈出来迎的她,面上腆着笑,看是见到她来心里高兴。
萱堂古朴雅致,四处弥漫着一股沉水香。
徐香晚进入内堂时,林氏正坐在塌上用羽扫拂去沾在香炉外的香灰。
“母亲万安。”徐香晚福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