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止记得蒲夫人的生辰就在五月末,也不知道生辰宴办得怎么样,那份羊毛毡的礼物她喜不喜欢,会不会高兴地拉着赵宗楠,同这个最小的儿子多说几句话。
赵宗楠祝寿的时候会说点什么?
他那巧舌如簧的程度不比罗月止差多少,肯定能把蒲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赵宗楠会不会亲自把礼物送到蒲夫人手里?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罗月止昏昏欲睡。
夜里有些凉,他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个卷儿,安安静静地想:赵宗楠送礼物的时候,会不会稍微想起他?
……
十日前,赵宗楠从母亲的寿宴上退席已是深夜,被安排在郇国公府偏院休息。
他吃酒吃得多了点,背着手静静站在院子里醒神,满目熏然,在灯笼微弱光芒的照耀下俊朗依旧,如同玉山染红霞。
倪四在他身边伺候着,安静不说话。
“母亲说一套生肖毛毡里,她最喜欢那只回身衔尾的小狗。”赵宗楠突然道。
他声音不大,只能在寂静深夜中听得清。“她说那是她的属相,也是我的。”
倪四沉默半晌:“夫人一直惦记着官人呢。”
“我自然知道。可我只能让她惦记着,多来探望她都做不到。”赵宗楠说话带着气音,好像是轻轻笑了一下,“是我枉为人子……”
倪四低头:“不是官人的错。”
赵宗楠轻声问:“那是谁的错,是叔父的错吗?”
倪四心中咯噔一声,不敢接话。赵宗楠字里行间有怨气,是绝不该有的怨气。这份突然表露出的情绪倪四接不住,故而只能假装听不出。
“母亲说,那只拼命想咬自己尾巴的蠢狗很像、很像我儿时模样……她说的不对,那狗子傻得透顶,同我分毫不像。”赵宗楠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倪四要去扶,被他拒绝了。
“你说他是怎么毡的?别的生肖都那么伶俐,就这只狗子,蠢得这么厉害。”赵宗楠好像真的醉了,喃喃道,“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他觉得我蠢?”
倪四实话实说:“罗郎君并不知晓官人生辰,自然不是有意为之。那小狗天真无邪,栩栩如生,更不是像有意做丑玩笑。”
“你……你被他骗了。”赵宗楠突然笑了起来,醉眼薰薰,笼云罩雾,叫人看不清楚,“他才不是什么老实人,看着斯斯文文,其实心眼比谁都要多……”
赵宗楠语气飘得厉害,好似已神游至数十里之外:“他……”
倪四还是上前扶住他手肘,提醒道:“官人,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
赵宗楠勉强被倪四唤回了神。
他捏着自己的双目之间的晴明穴,很快把情绪收了回去,不再为难下人,被倪四搀扶着回房。方才未尽的话,到底也没有说完。
倪四伺候赵宗楠入塌,吹灭房中的烛火。赵宗楠似乎终于醒了酒,在黑暗中吩咐:“不胜酒力,胡说八道了。方才的话莫要叫旁人知道。”
倪四低声唱喏,从他房间中退出后自己下去休息。赵宗楠睡觉从不用人看顾,从小就这样。
他素来很守规矩,对于一个如此身份的宗室来说,甚至规矩到有些局促了。
其实那一晚,罗月止过得也并不怎么快活。他熬了整个通宵做策划方案,身边点着一豆微弱的烛火,默默陪伴他整宿无话。
在那个无风的夏夜里,他们其实安静得如出一辙。
……
如今已是六月初。
柳井巷茶坊生意的火爆程度超出所有人预期。第一个月的分红已经算出来了,交到罗月止手里竟有六七十贯钱。
罗月止笑道:“周老翁与鸳鸳是不是后悔了?我帮宴金坊整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