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奴婢,韩氏难道不是吗?青红脖子上的锁链在韩氏手里,而韩氏自己脖子上,难道便没有锁链吗?」
「你几时见到一个男子成天在家盯着自家的小厮,有没有爬到妻子的床上?是什么让韩氏只能困囿于内宅之中,盯着丫鬟们有没有爬上丈夫的床?」
「束缚住青红的那副枷锁,其实也束缚着韩氏,束缚着天下女子,乃至于诸多的弱者。她们没有晋身的途径,也没有前程和未来,永远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在被设定好的道路上走到死,一旦偏离了这个体系钦定给她们的道路,就如同鱼跃出了水面来到陆地,等待她们的结局不言而喻。」
「……由此延伸,天下黎庶,不也是天家的奴婢吗?我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韩氏与青红罢了。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有谁生来就想低人一等呢?」
「既然如此,青红想要反抗,她又有什么过错?」
「这世间当然没有尽善尽美的体系,律令也是逐年完善的,但以中原的辽阔与海域的无尽而言,强有力的中央统一政局,乃至于如今所实行的种种策略,又的确是最适合当今天下的。」
他神色感慨,叹息着说:「至于千百年之后又当如何,便是后来人的事情了。我的有生之年,必定是看不见了,每每念及此,都不禁要扼腕叹息啊!」
说到此处,石筠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面前的关门弟子。
姜丽娘心虚的低着头,尝试着转移话题:「那老师,这不就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吗?青红的路,在哪里呢?」
这一次,石筠清楚的告诉了她自己的答案:「不知道。」
姜丽娘怔住了:「啊?您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
石筠坦诚的看着她,说:「我是人,并不是神。」
「不过我觉得,」说到这里,他悠悠的笑了起来:「或许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答案。」
姜丽娘完全是懵住的。
答案会是什么呢?
青红的路又会是什么?
她来自后世,在书中见证过历史中存在过的一个个政体,但她只是知道最终的结果,却不知道那个最终的结果,是如何被推导出来的。
尤其是最开始的起始点,落在一个十几岁的、不会惹人注意的奴婢身上的时候。
总不能大喊一声人民万岁,然后直接揭竿而起吧?
这不是自行送菜,然后分分钟被抓住乱刀砍死吗!
如石筠所说,她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螳臂当车,违逆整个时代?
姜丽娘想到此处,心思忽然动了一下。
为什么揭竿而起不行?
因为不具备起义的基础。
群众基础、组织基础、经济基础一个都没有,怎么可能高举人民万岁的旗帜?
意识形态的出现可能早于生产力的进程,但其果实的成功绝对无法脱离生产力水平的推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根本原因,还是生产力不行啊!
姜丽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石筠,将自己的想法组织成通俗易懂的语言,小心的透露给他。
她当然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社会形态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成,需要百十年甚至于更久的时间来做到,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回,起码也要留下点什么吧?
哪怕只是将那几百年的时间削减掉一年,也足矣了!
石筠听完笑着摇摇头,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只是说:「那你就去做做看吧。」
姜丽娘见状,心下难免生出几分不安来:「老师,您好像觉得……」
石筠道:「不必在意我这个腐朽之人的看法,走你自己的路就好。丽娘,不要磨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