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探春敏锐,来瞧鸳鸯的时候看到了屋内境况,心下了然,又气愤又羞愧,忍无可忍之下倒是抛开了顾虑,狠狠整治了一番欺天瞒地的狠毒狗彘奴,一一查明了,打了许多,还逼李纨出面买了几家人才止住了邪风,总算在最后把贾母的葬礼糊弄个体面。复又传了鸳鸯的嫂子进来,叫他看着入殓,做主在老太太项内赏了他嫂子一百两银子,还将鸳鸯所余的几件可怜东西赏下。她嫂子得了钱喜出望外,对那些褒奖鸳鸯的话一点没听,磕了头,喜欢喜欢的到处去说:“真真的我们姑娘是个有志气的有造化的!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好发送。”这话传到探春耳朵里,当场气了个倒仰,一叠声的叫着把她两口子撵出去。
贾政见探春能干,不禁起了让她趁机总理内宅的念头,以图日后他们可以蹭住下来。探春不敢辞父亲要求,只能咬牙接下了。可她也没傻到当这种出头鸟的份儿上,禀了贾政,让他务必指派下李纨,一面趁晚间凤姐儿回家去透了信儿。凤姐儿原本就很看好探春,而现如今家里也真是没有人能做主,便撺掇着邢夫人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只说过了一月,等她们送完了太妃之陵以后再还回来。邢夫人想着她们都出了门,家里也确实不能没人打理,有撞上门来的白工不用白不用。只是她怕探春会借机替二房弄钱,一定要迎春总领,看住了探春和李纨才同意。迎春本无大才干,只是邢夫人力逼着,不敢推辞。加之她身边一个林妃给的嬷嬷提醒她说:“姑娘也该练练手段了,将来出了门子难道也是这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管吗?”迎春满脸通红,喏喏应了。
于是,三人议定,由探春主抓大局,李纨从旁协助,迎春旁观监察兼学习,这是凤姐儿分配的,是最合理的布局,邢夫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刻薄了迎春两句便讪讪的同意了。
因三人住处不同,自打贾赦当家作主以后,迎春就在贾府内有了自己的一处大院子,但是嬷嬷坚决不同意把这里作为下人们来来往往回事的处所。而李纨和探春属于临时住户,挤在过去王夫人独霸天下时期给三春分配的小抱厦里,那地方小的将将能转开身,显然也不能作为办事处。故探春提议,每日早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吃过早饭,于午错方回。这三间厅原系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结果省亲泡汤了,大观园也交公了,这里自然没了用处,而林妃入住大观园之后便命封闭连接贾府的所有通道,到最后,这里便成了每日婆子们上夜的值班房。这厅上有一处匾,题着“辅仁谕德”四字,家下俗语皆只叫“议事厅儿”。如今他三人每日卯正至此,午正方散,凡一应执事的媳妇等来往回话的,络绎不绝。
众人先听见贾政主张让李纨探春办理,各各心中不屑又暗喜,且不说在她们的印象中,李纨素日是个厚道多恩无罚的人,便是探春口角锋芒些,也不过是个未出闺阁的年轻小姐,何况又已经不是这家里的正经主子,因此都没放在眼中。及至后来听说添了一个迎春也没甚在意,只想着迎春素日里万事不挂心,说好听的叫平和恬淡,说难听的那就跟她那混名儿似的,整一块“二木头”,就更加没当回事了。
可是没过几天,众人便渐渐发觉探春精细处不让凤姐儿,只不过是言语安静、性情和顺而已。每日早起晚归,一天的起坐都在厅上,到了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还要坐了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其严谨细致竟是比凤姐儿当权时更甚。
这一日,三人刚至厅中坐定,茶还没吃一口,便有先前跟了贾政一家去后又跟着回来的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儿出了事,昨晚已趁隙回过大太太、二奶奶,都说知道了,只叫回姑娘来。”说毕,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语。彼时来回话者不少,都打听探春如何办理。若办得妥当,大家则安个畏惧之心,若少有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