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句,并不需要李十一回答。
紧接着才是问句:“怕什么呢?”
茶香将李十一的眉目晕染得湿漉漉的,像果子被柔情蜜意地含了一口,宋十九润润下唇,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性感。
她只是勾着眼神,慢悠悠地说:“我不过是有了记忆。难不成,明日/你有了记忆,便不要我了?”
她的嗓音仍旧娇软软的,像入喉甘醇的果酒,一听是甜,再听便醉。
李十一开始觉得,有一场迟到的引诱,在徐徐拉开帷幕。
偏偏对面的人说的话正经得要命,她低低说:“你担心过了,该轮到我了。”
也不晓得从前瞧不上她的令蘅,讲话时是否有李十一一星半点的温柔。
宋十九低下头,食指沿着茶杯画着圈儿:“我打算过了。”
“今日我毫无芥蒂地同你在一起,日后你但凡有一丁点儿迟疑,你便对我不住,便于心有愧。”
“这是你未曾教过我的心机,我只用它来对付你。”
她咬着嘴唇,眼波一闪一闪的,半是天真半是骄矜,半是李十一心爱的小姑娘,半是归来要重振旗鼓的掠夺者。
她想要掠夺的是李十一毫无保留的爱情,如今是第一声旗帜鲜明的战鼓。
战鼓敲在李十一的心里,轰隆隆地,又像是春雨来袭的前奏,天边骨碌碌地滚着惊雷,随后便要有淅沥沥的雨落下来。
它将落得铺天盖地,将滋养一切渴望的生灵。
李十一说:“是,我害怕。”
宋十九睁眼时她害怕,怕面前的她不再是从前的她。横公鱼说生情露时她害怕,怕那不知所起的一份情有了荒诞的起因。阿罗说孟婆汤时她害怕,怕宋十九尽忘的前尘里有不应被忘却的刻骨铭心。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在折磨自己,但是没有。
她自小不是个走运的,娘将她卖给师父时,只说是学手艺,她用了一个来月才明白,爹娘说的来瞧她是假的。
和师父相依为命,读书练诀,头一回开了棺摸出白骨上的金串子时,她唬得腿肚子打颤,这才晓得自己平日里吃的是什么饭。是死人饭,损阴德遭天谴的死人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