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唾沫,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瘦高而麻木的见习骑士才从恍惚中清醒了一些。
“……你的女儿前天晚上死了。”
查德脸上生动的表情僵了僵,然后低骂了句“狗屁”。
威利没有看他的眼睛,他们两个人坐在马车上,直勾勾地盯着路,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从罗布拉家族的风信子庄园出发,沿着郊外的大道,前往斐瑞市的出入关口。
天上的太阳刚刚升起,却没有让寒风多一点温度,雨珠稀稀拉拉夹在风里,混着一股子腥味,落到人的皮肤上,令人发痒。
马蹄子踩在路上的泥洼里,溅起几滩泥水,车轮轧过去,飞溅的泥水沾到了查德的新衣服上。
查德过了好一会,才说:“对,我女儿前天晚上死了。”
他的声音是莫名地平静,快慰中含着比冬天更冷的情感。
“她为了几件漂亮的衣服,跑到外面给别人做情妇,被那家女主人发现后,检举到了当地的公正座下属机构。她被判刑做了大半年牢,没钱没命没本事,出来还得了治不起的病,只能靠当娼妇过日子,害得我的妻子、她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还患上了伤寒。”
“前天,前天她终于死啦。”
“为了给一个同样当过情妇的娼妇出头,被大公的客人给处死了。”
查德笑了两声,干巴巴得宛如抽噎,声音又低又涩,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圣西娅公国里,死在罗布拉家族地盘的平民都能拿到一笔叫做抚恤金的补偿——给她那一条贱命的补偿居然也能叫抚恤金,她那样一个女人也配?呸!”
“我拿那笔钱去买了几瓶酒,喝了一夜,那可是我这辈子都喝不起的酒……居然靠她一条贱命就喝到了。剩下的钱我还拿去赌了几把……昨天,昨天可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他们——那些以前都瞧不起我的人,现在都看着我挥霍,他们的眼珠子都快因为嫉妒掉出来了!”
“哈哈!”
这个肥胖的老酒鬼说着自己的家事,却仿佛只是讲完了一个笑话,话到最后还放开嗓子大笑了几声,引得周围的同路人频频张望。
威利坐在查德旁边一动不动。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身材干瘪得像个稻草人架子。
他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鄙夷,语调干涩得让人想到枯涸的死井,榨不出一丁点活水:“你……还有你的妻子。”
“对,我还有我的妻子。”
查德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声音变得格外轻,混在滚滚车轮声和马蹄声里,像是深水中稀薄的空气。
“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好人,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体弱多病,她活着实在太辛苦了,老伙计。”
“她碰到了我这么一个烂人,又生了一个同样混蛋的女儿……”
“老伙计,你见过那些因为疾病死在冬天的动物吗?因为体弱、因为受伤、因为各种没办法避免、没法子阻止的原因,提前就看到了一定会死亡的未来,眼睁睁地陷入绝望,然后被时间逼迫着死在冬天里。”
风更冷了些,雨水淅淅沥沥,看不到太阳。
头发花白的见习骑士眼里看不到一点神采,他说:“我不想死。”
肥胖的马夫望着前面的道路,又抽了马匹一鞭子。
“所以,我现在坐在这儿。我是个混蛋。”
他们要前往帝国东部的艾伦塞德斯郡佛彼得市,代表罗布拉家族拜访当地最有名望的蒙蒂利亚家族,给这位圣西娅大公的盟友送上年礼和年终会议的邀请函,通知对方参加东部联盟的年终议会。
不论事情时候成功,不论结果最终如何,他们都能得到一笔巨额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