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这么一说，各族悻悻难言之时，又忍不住去瞥柳离的反应，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可大实话说出来，难免不中听。而且换做他们，真心相待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听说鹿野可是受过蛇族的大恩，鹿野这话，与他平常与人为善的风格着实差异颇大。

然而这样想的同时，也有开始思考和帝俊求和的可能性。能不打就不打最好，毕竟双方虽有摩擦，可究竟没爆发过重大的伤亡，洪荒众人都知晓柳离与帝俊有一战，可他们之间矛盾又并非是堆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能和为何要战？

何方纷纷扰扰，理念不一，可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坐在首位的那个女子。她的确主动提出了向帝俊求和的观点，可谁知道帝俊愿不愿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份代价又注定来自于柳离。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柳离身上，有人心绪不平，为自己一点猜测悲喜交加；有人心念早定，意料之外主动开口；更有人无关此方是非，只为一心所求；也有人怀着卑劣的心思，安慰中期盼肯定的答复。

众生众相，落在她的眼中斑斓又繁杂，迎着众人各种念头，柳离的心中却是彻底平静。

鹿野的话出乎她的意料，可他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太讲义气，却说出了她不能直说的话。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确定要将帝俊推上高位之时，在未选择与帝俊直接联合之时，柳离所求的就是失败。

她知道她会“失败”，她知道各族最后大概率会选择向帝俊低头，因为他们牵绊太多赌不起，他们好不容易才安稳发展，牺牲这一切去逞一时意气，那不是一族之长所为。

接受着族人的尊敬与仰望，就要背负起一族生死存亡的重担，所以无论敖然当日如何刁难，柳离后来对他都是没有怨气的。

作为族长，那是他必须做的责任，而他们作为族长，此刻的沉默与视线，又是不得不又必须为之的事。

这是她所期望得见的“背叛”。

“鹿野前辈刚才的话，大家应当都听到了，”在众人心惊胆战中，在微笑不改的情况下，柳离开口了，她的语气和刚才说话并无两样，更没有丝毫的怒火在其中，“我不知道道友们的想法，但就我自己而言，我认为很有道理。”

虽然说着很有道理，但各族领导人们并没有松口气，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都有这种判断。

“老实讲，虽然帝俊现在占据优势，但没有硬碰硬打一场，谁都无法确定最后输赢，而到能够确定输赢之时，恐怕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时候。”

“战争，战争，这两个字说来轻松，然而生死之间，诸位不是没经历过三族大战后尸横遍野的场景，鹿野前辈不想重蹈覆辙，我亦如此，不知道各位想法如何？”

没人回答，只有目光互相交流，柳离见状也不急，她继续说了下去，“没有回应，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有什么想法就之后再说，现在我想说的是，既然战争是无意义的，既然能够避免，那向帝俊投降，就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实。”

“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鸦雀无声中，不知是谁突然来了一句，“吾族上下不惧一战！”

柳离目光看去，狼族凶残的族长朝她点头，眼中战意昂然。

柳离弯眉笑得更开心，“还有吗？”

还有吗？

一时三三两两应和声，更多是可怕的沉默，柳离耐心等着，等着在沉默中，揭示大多数的真实想法。

“你还坚持你的想法吗？”柳离看向狼族族长。

后者目光凛利不改，“不改。”

柳离笑得更开心，“可这只是少数的态度。”

“吾也只是说明吾的态度。”对方拍拍肩膀，闷声道：“不惧战，才能获得不战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