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门打开了。

“谁!”

发低烧的向导看不清来人,只觉得他好可怕,本能感知到危险。那人将门反锁,缓步走到褚央床边,俯身靠近褚央。

“厉……唔!”

哨兵举起插好吸管的水杯,抱着褚央坐了起来,堵住他的嘴。

“别说话,先喝点水。”厉卿贴着褚央的耳朵,“刚刚你一直在叫我呢,小猫。”

温水里加了营养液,在口腔中迸发出温和的甘甜。得到滋润的嗓子终于能够发声,尽管有些困难:“这是哪?”

“深圳,医院。”厉卿把水杯放到地下,扶褚央躺回枕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热……”

褚央额间布满晶亮的汗水,明明隆冬时节,他却燥热得想脱光衣服,浑身都颤栗着发酸。厉卿将床头灯调到最小亮度,捏住褚央的手指:“小猫,看我。”

向导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厉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直到灯光落在厉卿鼻梁上,深邃的五官被刻画得深沉无言,他才发现哨兵的双眼红得滴血,下巴扣着冰冷的金属止咬器。

“厉卿!”褚央不顾头晕爬了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焦急万分,“你的眼睛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中央塔又来找你了?”

“我没事。”厉卿任由褚央来回抚摸,用尽可能坦然的语气说,“联结断开,我变成了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褚央感到天旋地转,上身软倒在厉卿怀中,不可置信,但又觉得万分庆幸,“太好了,你没事……”

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自己,厉卿觉得这样的褚央实在惹人心疼,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永远不与向导分开。褚央用孱弱的手指拨弄厉卿后脑勺的止咬器开关,试图解下这样屈辱的束缚:“怎么能这样对你?左潇被抓住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别的都不重要,褚央,你听我说。”厉卿把褚央抱回床上,扣着他的双腕低语,“这个止咬器是我自己要求戴的,如果没有它,现在的你可能已经被我咬断脖子了……就像沙漠里的甘露,饥饿之徒面前的美餐,你对我有百分之一万的吸引力,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你现在正在发结合热,过去长久的不良作息让你的向导素水平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我和医生沟通过,联结断开对你来说唯一的利好,就是提供了彻底根治疾病的机会。”

“可能有些难理解,但我现在把决定权交给你。”厉卿拿出郝医生给他的两支针剂,耐心解释道,“你有两种选择,第一,不与我联结,直接用药物治疗。我会陪你去莫斯科,把病彻底治好。”

“不……”

“你先听我说完。第二,与我联结,但这意味着你必须放弃双生精神体中的其一,从此只能以攻击型向导或幻术型向导的身份生活。况且从未有过黑暗哨兵与向导结合的先例,我不知道结局如何,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遭受更多的痛苦。我们之间的联结本来就是我强迫你的,当时你神智不清,但现在,我不想再趁虚而入。”

“对不起,从前的我太狂妄偏执,一意孤行。我以为只要能将你圈禁在领地里,把你当作花瓶呵护,就能保护你不受伤害。左潇的计划给了我当头棒喝,这是我第一次任务失败,我想,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小璇说得对,向导不是依附哨兵而活的,天地广阔,任你飞扬。”

“是我需要你。”厉卿说得缓慢,哨兵的骄傲不允许他失态,可褚央跪坐在床上望着他,早已潸然泪下,“现在我终于明白,会不会太晚?”

他们都错了,自我感动地一厢付出,自以为是地替人决断。哨兵与向导之间从来不是单方面的隐瞒,不是保护与被保护,依靠与被依靠,欺骗与被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