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事如今才算是真正过去,但既是你家老爷调了过来,这边的战事怕是有些吃紧,如今还未开战已经是有些绷着那根弦,还不知道开战了如何。”黛玉起身,伸手把探春拉起来,“去花园里走走,紫鹃,你去把之前酿着的梅子酒拿些出来。”

进入十月的凉州已经算不得热,一到傍晚,一阵风吹来,有些凉飕飕的,怕是再过一月,凉州就要入冬了。

探春一怔,认真打量这黛玉,真的是和从前大不一样,尽管说话还是那语气,可瞧着眼神、神态全然不一样,脱胎换骨了一般。

黛玉见探春怔住,捂着嘴笑了下,“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大变活人,不是林家来的一样,三妹妹从前不总嫌我太冷了,见着谁都不热络,又不能管事,如今怎么,我成了一个管家婆子,反倒是不敢认了?”

“林姐姐言重,这王府我来时还在想是什么样,只是如今见着你这样解开了心结,很是意外。”探春摇摇头。

在异乡见到个从前一块作诗、描画、扑蝶的姐姐,自小一块长大,到如今相识已经好些年,彼此再熟悉不过,从前丢人的事儿那都是了若指掌。

感慨之余又觉得,太难得。

原先知道嫁去海南时,她也一个人在房里哭过,可哭过了还是得上去往海南的队伍,得在周家谨小慎微的过日子,要侍奉公婆,谨慎持家,不得僭越。

“从前的事,是贾家的人待你太薄,二哥哥和宝姐姐的事更是险些让你丢了一条命,竟是瞒着你做了这样的事,幸得你是个有福的人,得了纪王爷庇护,否则”探春摇了摇头,“那时你病得重了,我和大嫂子心里着急,却也谁都不敢说,在老太太面前也只是提了你用药的事,更不敢让二哥哥知道。”

边走边听得探春说起那时的事,黛玉倒也不打断。

从前那些事,她从来都只知道自己是如何想,倒是不知道贾府的人如何想的,如今有探春愿意提起说道,那边由得探春说罢了。

“忘了和你说,二哥哥在秋试里得了名,如今也算得靠自己本事谋了个官职。”探春看着黛玉,忽地道:“宝姐姐已有了身孕,来信时,有两月了。”

黛玉一怔,见探春盯着自己,不知该说恭喜还是说别的话。

“都该放下了是不是?”

“二哥哥从前是个痴情人,不愿意面对这些事,可贾府经历了那许多,他若是再不懂事,再过些年贾府怕是就要在京城里失了名姓,如今他也算是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像是明白了探春的意思,黛玉点头一笑,“那下回我写信回京给哥哥时,托他帮我送份礼给宝姐姐和宝玉,也当做我和子瑾的心意。”

原来,困住她,让她偶有做梦都不得脱身的是这件事。

贾宝玉那时待她是一片真心实意,送的灯、小玩意,表的情、说的话,都是真话,成亲一事他初时也被蒙在鼓里,以为是要和她成亲。

她总想着这场经历里,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可追根究底,并无谁对谁错,只能是“有缘无分”罢了,缘分尽了,自是走到了尽头。

初到贾府时,宝玉见着她说了一句“只当是做久别重逢”,她离开贾府时,宝玉一句话也未曾说,后来再见的,一次比一次要远。

直至如今,是该彻底放下了。

“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总是觉得在劝我,可从你嘴里说出来,便觉得,的确是这样,往后余生,各不相干罢了。”黛玉说完,轻笑一声,握住探春的手,“带你去看看宋姐姐的孩子,乖巧伶俐,讨人喜欢。”

探春点头,知道黛玉的心结彻底解了。

这个心结怕是连纪远澜都不知,那时在贾府,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负了这段感情,幸好,没有谁负了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