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内看不清远方,他忽然掀开车帘,从马车上站起。
可在那片地平与天际相交的一线,只余蒙蒙尘埃,早已不见远去人的身影。
裴椹心底莫名升起的那分没来由的不平静,渐渐又暗沉下去。
理智重新回到大脑,他又想,或许李禅秀根本已经不记得他。毕竟他当时满脸血污,毕竟对方不过是听安排来照看他……
再想到自己祖父当年做的事,又觉得李禅秀若是知道的话,或许也会后悔当年照看过他。
他慢慢坐了回去,面色也恢复以往的冷静沉凝。只是陈青悄悄瞧一眼,觉得他像周身忽然笼了一层暗淡。
一阵冷风吹来,裴椹捂唇剧烈闷咳。旁边的张虎忙请他放下车帘,不要吹风。
裴椹咳了一会儿,渐渐放下帘布,在马车回到住处后,却忽然叫住陈青,语气斟酌:“你与我仔细说说,当年‘沈姑娘’照顾我的事。”
陈青:“……啊?”总共就照顾两天,没什么可说的啊。
以前他讲这些时,也没见裴将军多在意,怎么忽然又想听了?
.
护送李禅秀去西南的士兵不久回来,为首的将领向裴椹汇报情况。
裴椹得知李禅秀已成功和西南旧部会合,稍稍放下心,顿了顿,又问:“你与皇孙殿下一路同行,他期间可有提起……”
本想问对方可有提起自己,可有提起当年在永丰镇的旧事,但很快想到那对李禅秀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况且对方根本不记得他,又怎会提及?
于是语气稍停一下,又道:“罢了,你出去吧。”
那将领愣了一下,倒是耿直禀报:“将军,回来时,那位李公子请属下代他向将军转达感谢,另外李公子说初见那日,见将军不时闷咳,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的缘故,他有一副可以缓解咳疾的方子,效果甚好,请属下代为转送。”
说完,他将一副李禅秀写好的方子和几小包已经配好的药,恭敬放到裴椹面前的桌案上。
“初见?”裴椹怔怔,心道,对方果然不记得他。
出神许久,直到被那将领小声提醒,他才骤然回神,拿起桌上的药方。
看着纸上漂亮的小楷字,他唇角不觉浮现浅笑。接着又打开其中一个药包,从药材中捏起一枚甘草片,也仔细端详了半晌。
旁边将领实在不知那一枚小草片有何玄妙,值得盯这么久,迟疑问:“将军,可是这药哪里有问题?”
裴椹终于回神,摇头:“没什么。”
说着他仔细收起药包。
那将领见无事,也接着说起其他事。
之前李桢派来当眼线的那名官员,也就是认出李禅秀身份的那人,前不久欲送信给李桢告知此事,好在被看守他的人发现,信也被及时拦了下来。
“将军,留着此人,将来必生祸患。反正这人也不是什么好官,贪赃枉法,坏事早就做了一堆,死有余辜,不如……”将领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毕竟他是亲自护送李禅秀去西南的,知道裴椹这次做的事相当于跟叛军勾结,绝不能被金陵的那位知道。
裴椹沉凝,片刻道:“那就去做吧,记得利落些,不要留下把柄。”
“是。”那将领立刻拱手道。
不久,那名官员死在一次胡人来袭中。
裴椹向金陵上报了此事,李桢因他手握重兵,心中虽怀疑不悦,表面却写信宽慰一番,只是没多久,又给他送来一名眼线。
但李禅秀出现过的事,从此无人再提起。裴椹派人送他去西南的事,似乎也就此被隐瞒下来。
很快事务又繁忙起来,朝廷认为陆骘渐渐势大,已成隐患,想令裴椹去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