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目光落在他那和棋子一样润白的指尖,眸色微深,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在家中闲不住。”裴椹嗓音低哑,很快也落下一子道。
京中的传言很快过去,但裴椹是太子和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这个认知,却愈发深入人心。
尤其太子和裴椹的关系,虽然两人以前关系就好,但最近简直好到有些过头了。
要不是这二位都是在李玹的眼皮底下相交,有些朝臣,譬如那位福建来的、见过世面的丁大人,简直要忍不住猜测两人友情的纯洁性了。
倒是薄轩,从宫中回来后反思了几天,结合当年在梁州初见李禅秀时,裴椹就护在旁边、赶走女侍的情形,再想到上次牢中见面,裴椹看李禅秀的眼神,他终于恍然大悟,明白是谁“帮忙”解决了传言。
但想到那传言内容,又觉得老皇帝真是害人不浅。
为免裴椹心中芥蒂,他次日便试探性地给裴椹送了两尊寓意百年好合的玉雕,还言明其中一尊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只是他一个被赦免的人,不便进宫,也无缘见到殿下,还请裴将军看在早年交情的份上,帮忙送给殿下。
实际上,他和裴椹早年哪有什么交情?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交情还差不多。
不过这两尊玉雕送到裴椹面前,裴椹自然能明白用意,不仅回了礼,还托人去告诉薄轩,令他不必多想。
为避免被人参一本收受贿赂,这代表百年好合的玉雕,裴椹自然要给太子殿下送去。
李禅秀见了也是无奈,但人家礼送都送了,也不好退回去,于是也命人回了一份礼。
至于那百年好合的玉雕,最后便东宫摆一个,燕王府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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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岁末,安分了一年的胡人再次犯边。
朝臣多以为这次朝廷仍会以防御为主,毕竟从老皇帝李懋一朝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除了前几年赵王引外族兵,乱了中原时,为将胡人赶出,裴椹、陆骘、阎啸鸣,乃至李禅秀,都在中原大地上打退过胡人。
但那毕竟是胡人已经到了洛阳,不占地理优势。在北边,胡人占优势的地方,大周还是鲜少能打赢。也就裴椹当时一口气打到凉州,险些将凉州收回,但裴椹很快又被调回打朱友君了。
自然,陆骘和李禅秀在秦州也打退过胡人,但那也是胡人刚到秦州,还没站稳脚时。
总之,因为李懋一朝时,对胡人屡败带来的心理影响,不少人都不敢轻言主动出击。
然而这次,李玹在终止朝臣关于是“守”是“战”争吵时,一锤定音,开口说“战”。
不止如此,数日后,李玹率众臣,亲至皇陵祭天,祭文中历数老皇帝李懋、金陵梁帝、金陵废帝李桢的诸多罪行,尤其是李懋当年如何矫诏夺位、设计害死晋王一家及驻守幽燕的诸多将领,致使幽燕等北地被胡人占领,为坐稳皇位,更设计杀死太祖的元后沈氏。
得了皇位,却不思夺回北地,反倒贪图享乐,剥削民脂民膏,致使天下民变四起,百姓怨声载道。又因多疑猜忌,害死驻守并州的老燕王,险些使并州落入胡人之手等等等等。
昔日的一笔笔血债,今日都被李玹一字字揭露,未留丝毫情面。
底下众人听得冷汗直冒,有史以来,除了亡国之君,还未见哪个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被下一任皇帝如此问罪,形同罪囚。
李玹念完祭文,终于宣布,此次北征,便是要承太祖遗志,应北地遗民的呼声,驱赶胡人,夺回故土。
至于李懋等祖孙三人,李懋本是矫诏夺位,且罪行累累,人神共愤,不配为帝,即日废为庶民,宗室除名,从此在皇陵念经诵佛,为先帝守陵,以赎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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