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谁的难过更多一点儿,所有人都在命运的漩涡里痛苦挣扎,呛水扑腾求生,但卢欣怡绝不放弃。
闻落行辗转反侧出来倒水,常常能看到佛堂灯火通明,母亲长跪于蒲团之上,烛火被风带着摇曳,昏暗的长廊里也经常撞到窗口抽烟的父亲,臂弯中挽着件披风外搭。
有时出来的晚,外搭会已经披在母亲肩头。
烟雾弥漫里,父亲的身姿变得不再顶天立地。
卢欣怡和闻达这段并非因不相爱而破碎的诡异的婚姻,在女儿出事的第二个月重归于好。
车祸时违背人类本性死命护住对方的闻达,依然会在恋人陷入绝境时紧紧握住她的手,做她的依仗支柱。
深思熟虑多日后,闻家决定对外公布闻越蕴失踪的消息,开出重金酬谢提供有效线索者。
这算是给闻越蕴好友们及自己的一个念想,万一呢?
闻落行终于有勇气和舒悦窈解释自己那天的不告而别,虽然代价是窈窈看起来比从前更为痛苦了些。
生死不明,充满希望又充满绝望的词汇。
闻家在帝都举足轻重,舒家和陆家同样尽了全力,铺天盖地的消息被一一确认为是假,搜救队甚至重新启动过一次,和上次一样一无所获。
海边的冬季原来这样冷,近海结了厚重的冰层,凛冽寒风如刀刮的面部生疼。
闻落行踽踽踏冰而行,扬手将母亲和舒悦窈共同叠好的千纸鹤放飞。
疾风卷着内芯写满了祈愿的千纸鹤飞向远方——神明这次有听见世人的祈愿。
每个梦中都出现的声响透过话筒传来的须臾,卢欣怡泪如雨下,手足无措地喊着人,忘了自己接得是座机,电话线那头连接主机,跟着坠地后断线。
赶忙冲过去又接起拨回。
“妈妈。”闻越蕴的嗓音如旧,稚气明亮,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妈妈我在沐城呢,地址是。”
她旁边似是有什么人,紧接着一个温婉的女声替闻越蕴报出了地址,“沐城市老城区前盐巷28号,您可以记下我的手机号码……我们夫妻俩是开船远洋捕鱼的,意外捞到了您女儿,因为返航需要时间才耽误了一阵子,她之前因为溺水有点儿失忆,直到近期才想起来,非常抱歉,没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您,让您担心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来接她一下?”
彼年对于所有认识闻越蕴的人来说,最好的祝福词都莫过于“虚惊一场”。
从前收到的消息多如牛毛,雇了批专业的调查人员各处走访核实,唯独沐城这次,一行人是直接包机落地的,私人飞机实在不够容纳这样多的人。
陆离铮第一次来到母亲的故乡,这个只存在于描述中的北方海边小城,是因为闻越蕴。
呼啸的北风狂急,行走其中再没有“体面”的说法。
发丝被风扬得四散,帽子不用手按压就会吹跑,罗钥很有经验的给陆芷萝穿了棉衣,始终抱在怀中,否则陆离铮怀疑妹妹会直接被吹走。
舒悦窈挽着闻落行的手臂,被他抚着头的是,“还戴吗?”
仅仅是机场出口等车来的几分钟里,海风就教会了温室里的少爷公主们重新做人。
众人再度见到闻越蕴是在光明福利院,郊区临海,狂风呜咽,带着扑鼻的咸腥。
闻越蕴穿着粉嫩的羽绒服,带线绒帽子,头顶还点缀着颗毛绒球,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笑容难掩,她长高了一点儿,也瘦了一些,和同样穿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们玩着游戏。
远远地扫到大家,原地起跳兴奋地冲他们招手。
卢欣怡的第一反应是泫然欲泣,而余光里黑色的一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闻越蕴被陆离铮紧紧地拥住,撞击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