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看得到针芒在水中闪烁,却看不出海水有多冷。

我自问不欠他的,是他太过贪得。

我不给他,于是灯亮了又黑。

我记住了他开门的位置,捡了一段枯树根,朝着玻璃砸过去。只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玻璃纹丝不动。

他过了很长时间才来看我。

我忍不住失禁了一次,液体沿着排水管滴落下去。我惊悸不已,那滴答声像是无数的锤与砧,把我敲得干瘪下去,直至不成人形。

我着凉了,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灯亮的时候,他就会来,他来的时候,就会有光。

他的皮肤是温热的,他会用那张毛绒绒的毯子裹着我,帮我冲洗掉身上沾染的污泥,然后亲着我的脖子,和我交配。

我像藤蔓一样缠着他,他抚摸我颤抖的腰,夸奖我身体里战栗的热度。

我的表现越来越好了。

他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他抱着我,睡在床上,跟我说一些过去的事情。

我困死了,抓着他的手指半梦半醒,他一动,我就哆嗦着钻进他的怀里。他拍着我的背,有点笨拙地哄我睡觉。

灯光暖和得像一泓发亮的水,他的侧脸冰消雪化,一管高挺的鼻梁,凝着一束肉红色的光线,像是钻石璀璨的切面。

“我不想回去,”我含着眼泪说,“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笑了。

他试图利用向光性,矫正我一切错误的生长方向,让我只能朝着他,向他生长。

可惜他没能对症下药。

我一株蘑菇,连叶绿体都没有。在这朦胧而短暂的温暖中,我感到烧灼般的痛苦。

54

他在跟我玩一个RPG游戏。

只要我选择了错误的支线,就会被关在黑暗之中。

我一开始还没有领悟其中关节,他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在久违的阳光下甩开了他的手,跑向了附近巡逻的警察。

他像一个失望的驯兽师那样,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抱了回去。

鞭子和糖果以适当的比例调配,世上应该没有他驯服不了的东西。

我央求他把我放出来,但是他没有回答。

我的时间观念又模糊了。

自动喷雾器运作了十五次。

有几次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我的头发上,我的眼睛里,濛濛的都是雾,它们纷纷凝在了我的下颌上。

排风扇响了七次。

它的声音很沉闷,我以为是脚步声,把脸贴到玻璃上去看。但总没有人来。

我不知道第几次惊醒过来,眼前居然看到了光。

一层月晕般的湿雾里,立着一朵荧光蕈,菌柱柔美,通身蘸着一团萤绿色的湿光,正擎着小伞看着我。

它像一支燃烧的小火柴,把我照得暖和了一点儿。

我伸手碰了它一下,它就不太高兴地抖了抖伞盖。

我只好收回手。

它细声细气地问我:“你也是一朵蘑菇吗?”

我惊了,卧槽,它居然会说话。

它很乖巧地问:“下雨了,你为什么不打伞?”

我有点羞愧,我是一朵不够健全的蘑菇,天生少了菌盖,从此风雨恣肆,毫无阻隔。

我怕它不理我,含着眼泪看它。

它犹犹豫豫地看着我,把菌盖搭在了我的手指上。

“算啦,”它说,“我把我的伞分给你一点吧。”

它靠近我的额头,像一枚滚烫的烟头,把我烫了一个洞。

我的皮肤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我猛地哆嗦了一下,太阳穴火辣辣地胀疼,沸腾的松香和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