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妹才这么直白,平日在外头她从不多话的。姚阁老的孙女被赐婚给了太子这是我们一家还没进京就听说了的,只怕举国上下也没几个人不晓得了,原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隐秘事。”
初云打小养尊处优惯了,家里除了老太太和林老爹外再无人敢说她半句不好,便是对着陆氏她也敢摆摆嫡女架子,时不时地刺上几句,如今到了幼妹这里已是第二次反被她教训了,直气得胸口发闷,一听舒云还替幼云说话便更是火大,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见长姐并不把自己当回事,舒云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劝和过了,犯不着为了人家一母同胞的姐妹吵嘴而担心,便自又靠在软垫上作闭目养神状。
最后还是幼云自己出来服软,小手拉着初云的袖子,告饶道:“好姐姐,刚才是我一时口快,把话说得褊激了些,姐姐就原谅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若姐姐不解气,待下了马车不消姐姐说,我自去找祖母领板子嘛。”
初云微微回头,瞥了一眼一脸真诚的幼云,见她一副马上就要冲下车去自请领罪的架势,心下一软,气也平顺了。
虽然穿过来才短短几个月,幼云已对这位亲姐的脾性了如指掌,初云其实脾气不差,只是个爱被人捧着、受不得一点慢待的傲娇小姐,只要对面的人肯服软哄她,便是有再大的气也尽消了。
幼云猜度着大姐姐心情放晴的程度,忍不住又追加了两句:“刚才妹妹所说是逾矩了些,但是这车里就咱们姊妹三个,还不能说些体己话么?姐姐说我主意大,我还真是有一点刍荛之见,姐姐且听一听再骂我也不迟。”上了闺学,幼云深觉自己说话的方式有向邵先生靠拢的趋势,都文绉绉起来了。
“人家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咱们身在官宦之家,位子越高离皇家越近,这些事儿就越是利害相关。现在要装聋作哑容易,只怕将来要用时脑袋空空。姐姐福运好,能去到那样显赫的人家,合该早作盘算。刚才姐姐也听到了,连庆王妃的娘家都敢这么明刀明枪的了,长公主府又还能安定几年呢?也不知道这须臾几年的时间够不够姐姐从世事不管不知的千金小姐炼化成百事皆通的正房太太。连宫里出来的曹嬷嬷都教导我们一帮女孩子须得世事洞明,方才能人情练达呢。”幼云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吐了个干净,自来到这里也好几个月了,受过高等教育的她还是不能苟同古代这套愚化女孩儿的教育理念。
初云听完盯着幼云尚且稚嫩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又如同在鹤寿堂外的那次谈话那样,她居然觉得幼妹说得有道理。
角落的的舒云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不再装睡,心下纳罕,刚才这番话竟是从六岁的小姑娘口里说出来的?舒云深觉自己痴长了两岁。
呃…是不是发挥得有点过头了,幼云直抒胸臆完了才发觉,似乎有点暴露了她的真实认知水平,连忙进行找补。
“那个,这些道理多半是邵先生和曹嬷嬷讲给我们听的,我想她们都是经事的老人了,肯定都是吃过亏才这般提点我们的。姐姐们若不认同,便听听就好,下了马车就当我没说过罢,免得带累了先生和嬷嬷。”幼云决定把锅甩给老师们。
初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心里知道幼妹是怕自己去到婆家会卷入纷争,提前敲个警钟而已,便是幼云刚才话说得急了些她也懒得计较了,用力点点头表示不生气了,依旧搂过幼云,俩人又是一对亲热的好姐妹。
舒云望着重归于好的姐妹俩,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别过头去。
不远的前方渐渐传来一阵禅钟声,大觉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