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采儿默默地,又往柱子后躲了躲。

公孙奕此时面色灰败地跌坐在地上,知自己大势已去。可他完全想不通,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之前势如破竹,前景一片大好。

公孙睿走到他面前站定:“这殿中众人,都是我朝肱骨重臣。皇兄,你竟真敢下令全杀!”

其实,公孙睿最初并没想全杀掉这些人,他将重臣聚集在一起,不过是想杀一批与他不对付的,借以再威摄一批中立的,以便他能顺利登基称帝。

可就在刚才,他见情况有异,一切似乎正在失控。他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更不可能再按原定计划执行。所以,只能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至于朝中重臣,天下有学之士何其多,到时再选就是!

因而,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做出了全杀的决定。只是他没料到,自己竟一点胜算都没有。

“皇兄,你可知你为何会败?”公孙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过本王一时不察,让你小人得志而已!”公孙奕恶声道。

“皇兄可曾听过‘多行不义必毙’、‘失道寡助’?”

公孙睿的话音刚落,就见大殿门口缓步进来两人,一人着绿衣官服,一人着浅褐色的圆领袍衫。

甘采儿见之不由一喜,绿衣官服那人正是兰亭舟!真好,原来大家都很平安。

兰亭舟眼光淡淡瞥过来,也看到了甘采儿,不过当看到她不远处站着的孟煜时,脸色不禁沉了沉。

“王爷,几日未见,别来无恙?”

身着浅褐色袍衫的中年文士走到公孙奕面前站定。

公孙奕双目大瞠,指着那中年文士怒骂道:“范睢!你这竖子!竟是你出卖我?!你这吃里扒外,背主求荣的狗东西!!!”

那中年文士竟是摄政王府的第一谋士,范睢!

范睢微微一笑:“王爷真是好眼力,范某乳名正是二狗。”

“王爷,你可还记得三十年前的范家村?”

公孙奕皱着眉,沉默地看着他。

范睢出生在京郊的范家村,家中一共三个兄弟,两个妹妹,他在家排行老二。范睢家里有几亩桃林,一家人靠卖桃子为生,家境不富裕,但也还过得去。他从小爱读书,是块读书的好料,于是范老爹将他送去镇上的书馆读书。

范家的生活平静而幸福,直到有一天,公孙奕路过范家村,与范家大郎起了冲突。

冲突的缘由很简单,不过是范家大郎在卖桃,公孙奕见他生意好,忽来了兴致,让手下拿过几个来尝,结果觉得味道不够甜,就一扬马蹄,踢翻了他的摊子。

范家大郎气不过,上前理论了几句,不知哪一句冲撞了公孙奕,被他举起马鞭就抽。

范家大郎见对方无理却很嚣张,知是京都城里的贵人,自己惹不起,便抱头躲开了。可这一躲,不知怎么的,却惊了公孙奕的马,将公孙奕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一下,可捅了大娄子。

等范睢得到消息赶回家时,家里只剩了烧焦的残垣断壁,还有父母兄妹们的尸骸,每一具腿骨都被敲断了。

村长说,他大哥害贵人摔了马,贵人的护卫就烧了他家,然后把他家人都活活打死了。

哪怕他讲述了往事,可从公孙奕沉默的表情中,范睢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

对于公孙奕来说,不过是某次郊游遇上的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因得罪他而死的人,不知凡几,一家乡下老农,又何足挂齿。

可对范睢来说,却是全部至亲的离世,整个家庭的崩毁。短短十日,他亲手葬了范家六人。

“我爹种的桃子特别甜,只可惜,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