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闭目坐在方桌后的宽椅中,一三十来岁的女子站在她身侧,手持账本,正一边拨算盘,一边缓缓为洛佩念着账目。
这女子名叫张如,是张平之女,一直服侍在洛佩前后。
她念罢,未听见洛佩开口,上前轻轻晃了晃洛佩的肩:“老夫人,老夫人……”
洛佩很快睁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醒着,听着呢。”
张如看她双眼清明,收回手,又继续照着账本念。
洛佩听了两句,又闭上了眼。
李奉渊进去时,张如停下声,下意识朝他看过来。她合上账本,同洛佩道:“老夫人,少爷到了。”
她说着,像是担心洛佩不知这“少爷”是谁,又道:“李奉渊少爷,远道从望京而来,”
李奉渊停在方桌前两步,定定看了眼椅中满头白发的洛佩,弯腰行礼,唤道:“外祖母。”
洛佩缓缓睁开,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渊儿?”
李奉渊许久未听见有人如此唤他,怔了一瞬。他抬眸看向洛佩,见她手扶椅臂,上身前探,努力眯着眼看他,似已年老昏花,看不清他的模样。
近十年未见,长者已老,少者已成。
李奉渊顿了须臾,抬步上前,在洛佩面前屈膝蹲下:“外祖母,是我。”
洛佩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脸庞,点点头:“长大了。”
忽而,她又轻敛眉心,目光凝在他锋利深刻的眉眼处,又道:“也越发像你父亲了。”
李奉渊长得像李瑛,而洛佩身上,也始终看得出三分洛风鸢的影子。
他见她思故,她见他却生怨。
洛佩说罢,伸手在李奉渊手肘处虚扶了一把:“起来吧。”
李奉渊站起身,洛佩也缓缓站了起来,她道:“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着了。先用过膳,再谈其他吧。”
李奉渊听见这话,看了眼外头还明朗的日头,有些奇怪。
张如上前来扶着洛佩:“老夫人,这才申时初呢,不到用晚膳的时辰。您若饿了,我去叫厨房做些小食送来。”
洛佩偏头一望门外,日头燥烈,阵阵蝉鸣入耳,她摇头:“糊涂了,糊涂了。”
她坐回椅中,同李奉渊道:“那就先陪我坐会儿吧,待我将余下这点账听完。”
李奉渊自然应好:“是。”
他看了看,在方桌前坐下,耐心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