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桑沃垂着眼松了口气,张口准备调侃几句时,视线落在许溧身上闭了嘴。
从她在网吧工作开始,许溧留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不紧不慢,从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仓促。
她上身穿着黑色套头卫衣,头发还未来得及取出,全部压在衣服里面。以往挺立的身段仿佛抽去了条筋骨,软塌塌地倚靠在门把手上,垂着眼皮问:“有事吗?”
“没—”桑沃脑袋卡了一下壳,试探道:“星星干嘛去了?”
“不知道。”许溧冷冷吐出三个字,随后抬起眼皮,眼尾横扫过去,凝视着桑沃。
桑沃瞬间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支支吾吾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倒是许溧看她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催道:“有事?”
就是有事也没法说呀。
桑沃木着脸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拿沈微星挡枪,“我刚才看见星星哭着跑出去的。”
这话不提倒还好,偏一提许溧多问了一句,“怎么哭着跑出去的。”
这我哪知道。
桑沃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随口瞎编道:“就捂着脸,一边跑一边骂人。”
“哦?她骂什么了?”
桑沃:“她骂你薄情寡义,负心女,渣女。”
许溧半垂着眼睛,静静听着桑沃再说,明知道她在撒谎,可却没有戳穿。
她认识沈微星那么长时间,知道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濒临绝境时也从不皱下眉,永远都是自己捱着。
说她哭,说她因为这种算不上大事的事情哭,怎么可能。
许溧扯了扯嘴角,忽然开口打断道:“她出去的时候,到底什么样子?”
桑沃一下子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许溧抬起眼睛,不依不挠道:“说。”
桑沃回想着沈微星从她面前走过时的样子,眼眸及其微弱的浮动了一下。
很镇静,除了眼睛稍微红点之外,几乎看不出吵架的痕迹。但就是这样子,她没有办法告诉许溧。
任谁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吵完架后,表情无波无澜,心里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一瞬的沉默,许溧眼底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对着桑沃说:“行吧,我没事,你出去吧。”
“老板,你知道的——”
“她就是不在意。”许溧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停了停,提高音量道:“你不用管了,我有点累,先去睡一会儿。”
紧接着,她便关上房门。
在门板关上的那一刹那,桑沃看着许溧垂着薄薄的眼皮,眼睫微微向下拢,罩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忽然就想起刚才沈微星阖上网吧大门的表情。
从沈微星自她面前经过,表情和往日一样管理的毫无瑕疵,敛着眉垂着目抿着唇,就像是一个娃娃,任谁都不会在她脸上看出任何高兴难过的情绪。然而就在推门一只脚迈出去时,不小心摔了一脚,若不是扶着门把手,沈微星指不定得倒在地上。
桑沃的注意力从游戏中分了一点投在沈微星身上,正想说小心一点时,那句话便堵在了嗓子里。
她看见那张筑的牢固,不露一点缝隙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逝地裂痕,蹙眉紧紧抿起嘴巴的动作全然都是自责与难过。
下一刻网吧里的人就到了外面。玻璃大门阖上时,门板前后晃了晃。站在外面的人穿着长袖长裤,身姿单薄到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
她还看见刚才差点绊倒沈微星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她还没有系上的鞋带。
那么一个小心谨慎,把自己所有的棱角统统框在一个形状,不愿意冒出丝毫格格不入的人,差点被鞋带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