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的小兵去推另一个小兵, 叫他去看看。
另一个小兵打不过同伴,只能烦躁起身?,隔着门板吼道:“哪个不开眼的,皮痒了是不,还?不滚回?去抱自家婆娘。”
夹生?的官话?,怪腔怪调,但火气?是够够的。
门那边传来老妇讨好的声音:“大爷见谅,前几日宫内的管事带了话?,说掖庭缺人手,需要两个会倒夜香的小官,老婆子我不敢耽搁,寻到了人就赶紧送过来,不然耽误了贵人的事儿?,可就罪过了。”
小兵回?过头?,问同伴是否有?这回?事。
同伴睡得?迷迷糊糊,语焉不详:“这活计又不讨喜,隔几日就换一批人,哪个愿意干的,我哪记得?那多。”
外头?老妇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
小兵听得?实在是烦不过,便把门锁打开,开了条缝,粗声问人呢。
婆子赶紧把两个瘦瘦矮矮的小官带了过来,笑眯眯道:“就是这两个,家里穷,父残母弱的,快揭不开锅了,工钱要得?不多,只要给?口饭吃就成,别看他们瘦,俗话?说得?好,贱命最好养活了。”
小兵举着灯笼上上下下打量二?人,瘦胳膊瘦腿,脸色蜡黄,破衣褴褛,浑身?灰扑扑的,稍微凑近了,身?上还?有?股味儿?,倒是跟他们的活计很衬。
受不住的小兵掩住了口鼻,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但也没放人进去的意思。
婆子做惯了这门营生?,熟门熟路地从袖子里掏了几个碎银子,双手捧着递给?小兵:“不多,是个心意,二?位官爷拿去打打牙祭,吃吃酒。”
小兵面色稍霁,大手一抓,把碎银子摊在掌中掂了掂,分了一半给?坐起来的同伴,再把门拉开更多,勉强能让人进来,仍不忘对婆子道:“下回?再找得?挑着点,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宫里塞。”
“是是是,官爷说得?对,不过如今腊月了,再过些时?候就过年,要找,也没那么容易。”
婆子把人哄好了,叫上两个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小官先后进来,脚步匆匆地直奔掖庭而去。
掖庭的张管事尚未睡下,见婆子来了,把人放进屋,细长的眼睛注视了两个小官许久,方才一声哼道:“那两个匹夫好糊弄,你就以为我和他们一样,也那么蠢笨,连雌雄都分辨不出。”
闻言,婆子面色陡然一白,微胖的身?躯晃了晃。
桑柔自背后托住婆子,细声细气?道:“大人息怒,我们姐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家里已经?无米下锅,祖母欺我爹娘软弱,要把我们姐妹卖到娼馆里,我们别无他法,只能进宫来谋求生?路,只要给?我们一条活路,做再苦再累的活都使得?。”
话?一落下,妹妹已经?是一声哭了出来,悲伤莫名:“我们好苦的,大人不收留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一口一个大人,把张管事捧得?起了几分怜惜的心情,想着这活儿?总是缺人,好歹来了两个愿意干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该提点的,必须说清楚了。
“你们进来了,就得?安分,除了每日的活计,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去的,不该想的,那是半点都不能有?,这戎人脾气?大得?很,真有?个什么冲撞,我可保不住你们。”
闻言,妹妹像是被吓住了,怯怯道:“大人心善,菩萨心肠,能不能指个脾气?不那么大的,我们刚来,会好好学的。”
是人都爱听好话?,这对姐妹模样寒碜,但嘴儿?倒是讨巧,张管事心里熨帖,也愿意提携她们一把,于是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倒是有?一处,寄人篱下,脾气?大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