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可以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出现在他面前?
还摆出这样高高在上,悲悯世人的姿态?
凭什么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既然他忘不掉,那么所有人都应该陪着他痛苦才对。
这样才公平,难道不是吗?
“舅舅……呵呵,真是可笑至极!”江暮阳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无比嘲弄道,“我可不敢唤您一声舅舅,我不过就是个出身乡野,自幼被父母所弃的孤儿,平生最大的用处,就是当裴清的替身。除此之外,身无长处。”
“裴清没回来时,你们关心我,宠爱我,保护我,不过就是透过我,来看裴清罢了。一旦裴清回来,我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替代品永远都是替代品,当正主回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彻底消失了。”
长胤真人听罢,只觉得心痛难忍,这些话宛如刀子一般,狠狠剜着他的皮肉,他的骨头,他的心脏。
他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发红的眼眶,微微翕动的鼻翼,寡淡到失了血色的嘴唇,瘦削的脸……是那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脆弱到好像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开来。
事到如今,长胤真人也不知该如何弥补才好,他从前想着,这么多年委屈了暮阳,一定得对暮阳好一点,再好一点,比对其余三个徒儿,都要好才行。
所以,他才会不留余力地炼制法器,制作血丹,亲手画血符,独独赠给江暮阳。
一感应到江暮阳在外出事了,不惜抛下一切,使用千里传送之术,瞬间抵达到江暮阳面前。
只为了亲眼确认徒弟是否平安。
但这些都不足以弥补这十年的遗憾。
“暮阳,从前种种,皆是为师,薄待了你。”长胤真人轻声道,“师尊会补偿你,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哦?当真如此吗?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江暮阳坐起身来,冷笑道,“那我要陆晋元死也可以吗?”
长胤真人抬眸,用那种很诧异的目光望着他,很久之后,才沉声道:“你与晋元之间,可是还发生了什么?你当真恨他至此?”
“我就是恨他,就是想要他死!”江暮阳一口咬定想要陆晋元死,冷冷道,“不是师尊亲口说的,我想要什么都可以,那我就要陆晋元死!我要师尊当着我的面,亲手杀了他!”
“只要师尊做到了,那么此前种种既往不咎!我再也不会提!”
“我会像从前那样敬慕师尊,信赖师尊!”
“您依旧是我的舅舅!我最喜欢的舅舅!”
这一句舅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长胤真人,除了师徒之外,他们更是舅甥。
师徒之恋乃修真界大忌,尚且受人非议指摘,极难以善终,更何况江暮阳还唤他一声舅舅!
长胤真人没有回应,那么江暮阳便懂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真人可是仙门仙首,又不是邪门歪道,怎能随意清理门户?”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人,能让尊者坏了规矩。”
“我算什么……我在尊者心里,到底算什么。”
长胤真人一瞬间,想将人紧紧拥在怀里,他想告诉江暮阳,自己对他的心意,绝非仅仅师徒之情。
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都是和江暮阳拜堂成亲。
可终究还是没能吐露分毫。他的年纪太大了,大到足够当江暮阳的父亲了。
既是江暮阳的师尊,也是他名义上的舅舅。
于情于理,他此生与江暮阳绝不能逾越雷池半步。
倘若他晚生个几十年,也许,他会生出一分勇气,替自己争一争。
可是现在,长胤真人连抬手抚摸江暮阳的头发,都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