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平静的黑发少女忽然开口,语气里第一次有了波折,很轻的厌烦。
屋里的其他人都惊愕地望向她。
只有伊斯特看见,当她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漂浮在烛火与月光里,一直大吵大闹的,喋喋不休的魔女,带着一种惊恐的表情,迅速地消失在微薄的月光里。像一块被抹掉的,玻璃板上的奶油。
黑发少女带着一种很奇异的眼神望着虚空之处,就仿佛那里存在什么。
然后她将视线转过来:“你刚刚想说什么,继续。”
可是暗红的魔女忽然哑口无言了,她不能理解,怎么能以这么平静的口吻说起这些事情,既不感到愤怒也不感到罪恶……好像说的是一件,再普通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太怪异了。
一片沉默里,黑发少女脸上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她看上去好像对答案也失去了兴趣,很礼貌地对今夜作出结论。
“没有要说的话了吗。那就出去。我要睡了。”
—
临走之前,短发的魔女似乎不肯靠近伊斯特,从窗户翻身离去,而原本在窗边的女人,也早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变形魔女塔兰,依然站在原地,仔细地打量着伊斯特的表情。
她很认真的端详着,看她是否感到愤怒,然而没有,那双眼睛,甚至没有回望她,只是垂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烛火,她的睫毛很长,微黄的烛光烟雾般漂浮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塔兰深吸一口气。
“小姐,或许您认为我说的很可笑,但是,魔女即使有罪,那也是我们有罪,更多的魔女,她们其实只是挣扎着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而已。就像您说的,老鼠,也有咬人的老鼠,和在一直下水沟里瑟瑟发抖,出生就没有见过太阳,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没有腐烂的食物的老鼠,对吗。”
说出第一句话后,她感到喉咙里的干涩微微消退一些,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我们真的十分的感谢您,在两天之后,皇帝的生日那天,是整个城市戒备最松懈的时刻,我们将潜入罗斯蒙德大教堂的地下,将威斯汀带走,地下街有一条通道距离那里很近。我们离开皇都之后,大抵再也不会再回来了。请您相信,我们绝不会泄露任何与您有关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依稀是阿丝忒尔的口型,然而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很可惜。我并不知道人类祝福别人的咒语,那么请您原谅我的粗俗和不学无术,祝您幸福,小姐。”
然后,似乎是无话可说了,她对伊斯特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和第一天见面时一样,优雅标准异常的礼,对已经呆在一边的玛丽笑了笑,阿诺德早已不见踪影,她环顾房间,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关门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一切再度沉浸在寂静里。
玛丽浑身发软,倚着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厚丝绒地毯上。
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求助似的望向了年轻的女主人,女主人依然静静坐着,望着烛火,一圈薄薄的光晕笼罩住了她,像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织进了黄金的丝,落了泛黄的灰,像是神像,一,两,安静的,无人问津的。
玛丽听到有声音迟疑地响起。
“小姐……是想要做什么呢?”
直到女主人慢慢地转过头,浅紫色的眼睛看向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可能是听了太多不可理喻,也不可理解的事情,她的大脑就像做梦一样,轻飘飘的,忍不住地,喃喃自语。
她的脑子说,不要再说了,你不害怕吗?
她的嘴慢慢地张开,疑惑又茫然:
“小姐,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奇怪又危险的事情呢。”
她父母死的很早,